第75章

揽月台是宫内最高的楼台, 高一百八十六尺,楼梯蜿蜒而上, 共有九层,以第九高台赏月最佳。

史书记载, 揽月台是越灵帝赵池为其姐长乐公主赵宁所建。

高台中间放着一张软榻,旁边还有一汉白玉桌凳, 打磨的圆润光滑, 四周是雕龙刻凤的楠木栏杆, 威严华丽, 上面挂着浅色轻纱幔, 随夏风飘荡。

宋乐仪本想在稍矮一点的楼台赏月,却不想被赵彻拉着直上了第九层,一刻都没歇,灯她的胸脯微微起伏着, 小口喘息, 显然累的不轻。

她气喘吁吁地嘟囔:“爬这么高做什么呀……”

赵彻瞥她一眼, 轻笑道:“这里赏月最好。”

说着, 他便站在她身后,捧着人细白的下巴仰头往上看。

檐顶中间开了一个圆形的口, 因为天色尚未全黑, 只可瞧见一轮稍显暗淡的圆月,但已然可以窥见几分天色全暗时的美景。

若是明月高悬时,站在这揽月高台,仿佛下一刻便可乘风而去, 奔月成仙。

巴掌大的小脸,两只手捧着倒显得有些多余了,赵彻索性松了另只手,微微曲了指,在香软的脸蛋上划过,细细滑滑的。

摸完,他忍不住搓了搓指尖,又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

宋乐仪的眼睫颤了颤,乌黑的眼瞳滴溜溜转了下,又脸蛋仰高了一点,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见他俊俏的眉眼。

他的睫毛尤其长,此时离她不过一寸不到的距离。

感受到前面人的动作,赵彻亦垂了眸,里面浸着浓浓的笑意:“我是不是比月亮好看?”

宋乐仪:“……”

她一言难尽的看他一眼,不过也没扫人兴,只敷衍笑道:“是,表哥最俊俏了。”

赵彻的目光落在那翕辟的红唇上,仔细的看了半响,微微有些失神,不自觉的便想起月前那蜻蜓点水般的相碰。

好像挺软的?

他抵了抵舌尖,记不清了,忽然想再感受一下。

宋乐仪仰了一会儿就觉得脖子累了,刚要低头,便被人捧着脸蛋往上抬了抬。她一惊,下意识地低头反抗,两人的唇瓣错过,一吻落在了她的鼻尖上。

有点凉,带着些浅浅的荼芜香,撩的人心痒痒。

宋乐仪顿时就慌了,手忙脚乱的转过身,将赵彻推开,她连步后退,伸出细白的手指捂了鼻尖,那里似乎还有他唇瓣柔软的触感。

微暗的天色将她明艳的五官笼的柔和,秋水似的眼眸瞪的圆溜溜:“你干什么!?”

赵彻挑眉笑了笑,语气迟钝了一会:“亲……你?”还是疑问的语气。

说完,赵彻的食指曲着压上了唇,似乎是在回想。他漆黑的微不可察的闪过失望,就差一点。

较之往日还知羞涩,赵彻这次已经坦然极了,连耳朵尖都没红一下。又或许红了一点,天色太暗叫人难以分辨。

宋乐仪脸蛋已经绯红,又看着人还意犹未尽似的摸了摸唇边,顿时恼了,话不过脑子就说:“以后不准亲我!”

赵彻动作一顿,缓缓垂下手,凝眸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拧着眉道:“这个不行,你见哪对夫妻不亲的?”语气认真极了,然而眼底却尽是揶揄。

宋乐仪忍不住反问:“你见着人家亲了?”

“还真见着了。”赵彻蓦地笑了,他哑声慢道:“表妹想听?就今年上元节那晚,在巷里桥下边,黑灯瞎火的,有一对……”

……

这人怎么什么混账话都说的出来?

“你别说了!我不听!”宋乐仪脸蛋烫的不像话,连忙伸手捂了耳朵,赶紧离他远远的。

见人羞迫,赵彻低声而笑,肩膀微微耸动着,声色清澈,在寂寂的夜色中分外好听。

低垂的眼帘挡了他大半的神色,寂寂月色下,赵彻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表妹太害羞了,以后可怎么办。

两人揶揄的功夫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宋乐仪本来想点盏灯,却被赵彻按住了手,说是月光澄澈,若有烛光耀人眼,少了几分意境。

这么黑灯瞎火的,赵彻拉着宋乐仪去高台边上,她神色一顿,抬头看了眼他的神情——没有半点恐惧之意。

果然,赵彻是不恐高的。

两人凭栏而望,整个燕京尽收眼底,此时宫城内外华灯初上,一片繁华。

视线过了层层宫阙,便是四衢八街的皇城,如棋盘一般向外展开,整齐极了,隐隐绰绰可见绕城一圈的护城河和三面环山的地势,山廓很是明显。

再抬头往上,便是一轮圆月,今夜的月光格外皎洁,斜洒而下,清澈如水,衬得星光黯然失色。

宋乐仪低头往下看了眼,顿时觉得腿有些发软,这揽月台挺高的。恰好夜风不合时宜的加大,将衣衫吹的猎猎作响,她默了一瞬,抬腿往后退了几步。

赵彻正半支着身体,胳膊松松的搭在栏杆上,瞥见人的动作,语气随意:“害怕?”

“……当然没有。”宋乐仪立刻反驳。

赵彻懒得戳穿,便直起了身,牵着人去了另边的软榻上。

夜色静悄悄的,又是这样独处的时候,总能让人生出点别样的情愫。

宋乐仪微微偏头看了眼赵彻的俊脸,觉得心跳砰砰砰的快了许多,咚咚咚的每一下都异常清晰。

让人心慌的不行。

她捏了捏指尖,觉得找点事情做。

“表哥。”宋乐仪忽然喊了一声,赵彻偏头看她,挑了俊眉,“嗯?”

她语气异常认真:“表哥,我们背书吧,陈夫子日前布置的课业,过两日就要检查了。”

“……”

皎月佳人,忽然来了如此不应景的一句话。

赵彻眉头跳了跳,也没反驳什么,只背靠着软榻,懒洋洋地笑了下:“行啊,你背,我听着。”

“我一个人背?”宋乐仪觉得有点奇怪,张了张嘴巴,却发现第一句忘了。

她拧着细眉,绞尽脑汁的回想,却无论如何都只能记得第二句。

沉默许久,揽月台静的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和微微风声。

宋乐仪艰难开口,小声问道:“第一句是什么来着……?”

赵彻轻笑,难得没有嘲笑人,他身子微微前倾,拎了一块薄薄的毯子扔到宋乐仪身上,这才不紧不慢道:“我忘了。”

宋乐仪:“……”俩人半斤八两。

她盯着身上的薄毯看了一会儿,不解问道:“盖这个干什么?”

“夜深了冷,”赵彻嘴角忍不住的翘起,颇为闲适的往后一靠,两手松松懒懒地交叉在脑后,“自古人痴月,如此皎月,当不寐赏之。”

她没听错吧?

赵彻想看一晚上月亮?

“不行,姨母会寻我的,”宋乐仪拒绝的斩钉截铁,当即要起身,却被人按着重新坐了回去,她诧异问道:“你不回王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