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2/4页)

林浔闻言呆呆一愣,不知想到什么,头顶的龙角染了层浅浅粉色。

“我以前好像听过有关于此的传说。”

宁宁应道:“传说鸾鸟虽是太平祥和的化身,自己却一生孤苦,寻遍了四海八荒,只为找到能与之相伴的另一半。”

“对对对!”

郑薇绮抚掌一笑,弯弯的眉目间露出几分探寻之色:“师弟师妹们年纪也不小了,有没有遇见什么中意的人?”

天羡子立马来了精神,挺直腰板正襟危坐,目光悄悄往宁宁和裴寂身上跑,唯恐被其他人发现,跟做贼心虚似的。

宁宁面无表情端起面前的茶杯,用来掩饰自己此时此刻神情的异样。

茶杯碰到嘴边才愤愤地想,不对啊,她清清白白,身正不怕影子斜,神色怎么可能不对劲,绝对不会绝对不会。

这个念头一晃而过,耳边猝不及防传来郑薇绮的笑声:“哎哟喂,我说师弟师妹,你们俩怎么同时端起茶杯喝啊?这里面……不是还没上茶吗?”

宁宁:……

宁宁扭头望一眼身旁的裴寂,两人果然正保持着同样尴尬的姿势,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他察觉到这道视线,神色淡淡地投来一瞥,又很快把目光收回去。

她没说话也没动,垂眸又往杯子里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一片,空空荡荡。

哦,果然是空的,那没事了。

“我有些口渴,也不知道茶水和饭菜什么时候能送上来。”

宁宁很懂得随机应变的技巧,努力从嘴角勾起一抹笑,轻轻放下杯子。

茶杯触碰到桌面的瞬间,裴寂那边也传来一模一样的、放杯子时发出的轻声闷响。

然后是郑薇绮实在憋不住的噗嗤一笑。

天羡子抿着疯狂上扬的嘴角,抬头便听见一阵敲门声,继而雅阁房门被打开,原来是终于上了菜。

天香楼不愧为赫赫有名的顶级酒楼,房门甫一打开,便能闻见令人垂涎三尺的幽香。

再看一盘盘被端上圆桌的菜肴,红烧肉形如玛瑙,油光透亮,肥美鲜嫩的肉汁与油脂浸在肉里,被灯火映出橙红色泽;

鱼汤泛着滚滚热气,于氤氲白烟中隐约露出晃荡着的奶白汤汁,枸杞与葱花飘浮其上,只需看上一眼,就能轻而易举想象出入口时细腻浓稠、热气四溢的甜香。

天羡子这厮鸡贼非常,自从摔下楼梯得了城主请客的承诺,之前在众目睽睽下摔倒的郁闷便消散大半,连带着看贺知洲,也重新有了几分顺眼。

他本来就是不爱计较的性子,当即被琳琅满目的菜肴吸引全部注意力,乐呵呵地出声:“大家都别客气,我开动了!”

宁宁自然不会觉得拘束,伸手夹了块糖醋藕片。

咬开外面的一层金黄糖浆,牙齿便能触及到被包裹在内的雪白藕片。糖浆酸甜,黏糊糊地浸在莲藕孔隙之间,一口咬下时能听见咔擦一声脆响,藕片清甜酥脆、醋汁微酸与白糖香气一股脑在舌尖溢开,带了点凉丝丝的气,将夏日烦闷消减大半。

好吃。

“啊,好吃!”

贺知洲吞下整整一口的红烧猪蹄,眉宇间尽是无比幸福的傻笑:“比咱们宗门里的烤鹅和西瓜好吃多了!”

郑薇绮毫不犹豫地戳穿他:“这能怪玄虚剑派?要不是你自己整天大手大脚乱花钱,能沦落到去饭堂讨饭?”

宁宁低下脑袋闷声扒饭,林浔倏地红了脸,摸一摸自己空瘪的钱袋。

他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唯有裴寂自始至终没怎么出声。

若要说的话,这好像是他头一回与这么多人一起吃饭,席间笑声不停。

他早就习惯了孤身一人,没人愿意接近血脉不纯的魔族后裔,裴寂便也渐渐学会刻意疏离,将自己与旁人隔开深深的间隙。

久而久之,已经快要忘记了与人相处的方式。

至于此刻,在这间雅阁里,虽然大家围坐在一桌,他却同样是格格不入,游离于众人之外。

少年自厌地皱起眉头,眼底尽是浓郁暗色。

他实在很糟糕,孤僻又嘴拙,连主动和宁宁说句话都做不到。

这个念头让裴寂微微一愣。

为什么……偏偏会在这种时候想起她的名字呢?

“裴寂裴寂。”

耳边传来含了笑音的清脆声线,裴寂冷冷抬眸,见到宁宁侧过脑袋,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怎么一动不动?怎么,夹不起菜啊?”他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瞬息之间忽然见她凑上前来,笑眼盈盈地伸出右手:“你看,拿筷子应该像我这样——你的姿势全错了。”

裴寂的那位娘亲怎会教他如何拿筷子。

属于女孩的清香取代了菜肴香气,他一时有些局促,放缓呼吸垂下眼睫,学着她的手势慢慢调整动作。

“不是这样。”

那边的几位还在聊得热火朝天,她的声线无比清晰地在耳边响起,宁宁伸了左手,轻轻按在他瘦削的指节上。

然后用了小小的一点力道,带着食指向下移。

在他的食指中央有道横亘的刀疤,是儿时娘亲怒极拿了刀,裴寂无从躲闪,只能抬手接下。

宁宁显然发现了那道旧伤,飞快眨眨眼睛,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出拇指,在疤痕上轻轻拂过。

有些酥酥麻麻的痒,像电流一样划过伤痕。

裴寂因为这个再微小不过的动作脊背微僵,屏住呼吸。

“这个……”

宁宁第一眼见到它时,便想起了原文里关于裴寂童年的叙述。那位半疯半狂的母亲将他当作负心魔修的替罪羊,整日变着法子侮辱打骂,留下了不少伤疤。

她摸上去时没想太多,只觉得愤怒和一点点难受,等察觉到裴寂身形一愣,才意识到这个动作多少有些暧昧,声音小了好几度,故作镇定地问他:“现在还会疼吗?”

裴寂的声音带了些喑哑:“不会。”

她仍是低头望着他手指,闻言迅速把这一篇章揭过,除了长发下的耳朵悄悄发烫,没有任何异样:“然后是拇指,要往上撑一点——你把筷子拿成这样,很难夹起来什么东西。”

裴寂很听话地照做,不露痕迹地将手指闭拢,藏起更多的老茧和伤疤:“……嗯。”

“酒酒酒,酒来了!”

天羡子与郑薇绮偷看得不亦乐乎,满脸都是笑。唯有贺知洲脑袋灌铁,读不懂气氛,欢欢喜喜地叫道:“真男人谁会好好拿筷子!裴寂你别听宁宁的,来,跟师兄们喝酒,今夜不醉不归!”

宁宁闻言匆匆抬起头来,把手从裴寂手指上挪开。

天羡子面带微笑,在心里念了九九八十一遍静心咒,努力让自己不至于拔剑而起,把此人砍成肉渣下饭。天香楼内藏酒众多,其中“九洲春归”最是闻名于世,传说滴滴似仙露,幽香醇正,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