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没什么(第4/5页)

“……”

“姐姐手很巧,人又勤快,而且还能吃苦……”

“你不愿吃苦吗?”

“我最不愿挨累了!”阿荣认真地答道。她紧锁着眉头说:“为什么大家总是忙忙碌碌的?一想到人活着这么辛苦,我的头都大了。”

“说到辛苦,的确,做什么事都很辛苦。在你看来,世上的人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思吗?”

“嗯,差不多……”

“所以,你没有想做的事?”

“也许是吧。”

“也许?这可是你自己的事呀!什么样的生活才是你理想的呢?”

“更为紧张热烈的生活。”

“紧张热烈的生活?你什么也不想干,又怕吃苦,又怕挨累,哪里会有什么紧张热烈的生活呢?”

“有的。”

“那是什么样的?”

“我只想到伯母这儿来生活,所以才离开了大阪,就是这样。”

“嗯?”

佐山把头发向后捋了捋,身子靠在了椅背上。

“那么,到了东京以后,你为什么没有马上来找你伯母,而却一直待在旅馆里?”

“我担心伯母对我失望,所以不敢来见她。”说罢,阿荣绷紧了嘴角。

来例假这种事她可以向市子坦言,但面对佐山,她却难以启齿。不过,身上干净了以后,她仍然待在旅馆里没走。

“我想,自己随时都可以见到伯母。但是,我非常喜欢见面前的那种紧张、兴奋的感觉,所以,就一直忍耐着没来。可是现在,我却反而很难见到伯母,真叫人伤心。伯母不会总是这样忙吧?”

“照这样看来,无论什么人都会使你失望的。你伯母也很辛苦,我看,问题不是你伯母对你失望与否,而是她要让你失望了。”

“不,不会的。”

“不会?你不是说过,一定要一直守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吗?”

“我根本就没有什么梦想。”

“梦想?”

“我是说对男人。”阿荣用那清澈的目光看着佐山。

“真拿你没办法。”佐山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什么也不想干,对男人又没有兴趣……”

“伯母找到了您,好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似的,伯父您也……如果在这儿住下去的话,我大概也该重新考虑自己的人生了。”

“是该重新考虑一下啦!”

“按从前的说法,伯母算是晚婚吧?她是不是一直在等着您……”

佐山避开阿荣那咄咄逼人的目光,苦笑了一下。

“跟你伯母一起去赏花怎么样?如果日子合适的话,也许我也可以跟你们一起去。”

“我已经坐观光汽车在东京转过了。”

“哦?你一个人?”

“是啊!就在东京站的出口上车……有从A到G好几条线,C线和D线要八个小时呢!有的线是专门游览东京夜景的。”

“阿荣,你住在饭店那段时间究竟都干什么了?”

“反正没干坏事。”

志麻悄悄地走了进来,她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告诉说,阿荣的晚饭已在另一间屋里准备好了。

“妙子呢?”佐山问道。

“还没回来。”

“是吗?若是阿荣一个人的话,就在这里吃,怎么样?”

“我可不好意思。”

志麻准备拉上窗帘。

“现在拉窗帘早了点儿。”阿荣说道。

“天长了。”佐山转脸向院子望去。志麻见状,便放下窗帘进里屋去了。

白玉兰花已开始凋谢,可是,在草坪的一端还残留着几朵挨过漫长冬天的白山茶花。顺着泛青的草坪向下望去,天空和大地都笼罩在一片暮霭之中。这是一个寂寞的黄昏。

今年春天,春分那几天暖如初夏,然而过了几天却寒风料峭,接连下了几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到了四月,竟又下了一场鹅毛大雪。

但是,昨天和今天却是赏花的好天气,手脚好像也已复苏,催人出户。

阿荣不让志麻拉上窗帘,然而却没有向窗外望上一眼。

饭后,佐山悠然点上了一只香烟。阿荣无事可做,她搭讪着说:

“伯父,您不喝点儿白兰地吗?”

“现在不喝。”

“一只眼中闪烁着喜悦的神情,另一只眼湮没在忧愁之中……伯父,您听说过这句话吗?”

“没听说过。”

“这是《哈姆雷特》中的一句台词,您看,像不像是在说妙子?”

“妙子好像讨厌我身上的味儿。”

“嗯?”

“在我来这儿之前,不是曾有人给我寄来一个快件吗?我同他坐出租车时,他说,车里全是我身上的香味。真是讨厌死了!”

佐山仿佛被戳了一下,一时间竟顾不上问那人是谁了。经阿荣这么一说,佐山也觉得她身上确实散发着一种诱人的香味。

“他说要把我引荐给一个时装模特俱乐部……”

“你想当时装模特?”

“不,我才不干那无聊的事呢!穿人家的裙子给人家看,不敢吃不敢喝的,腰勒得都要断了,傻不傻呀?”

“我可真服了你了!”佐山忍不住笑起来。

这时,志麻进来叫阿荣去吃饭,说是妙子回来了。

“我所能做的是……”话说了一半,阿荣使站了起来,“过一会儿,我再回来同您聊聊可以吗?”

“可以,你先吃了饭再说吧。”

阿荣离去了,屋内依然余香缥缈。

佐山在心暗暗地期待着阿荣回来,用她那柔软婉转的关西口音同自己聊天。

这心情宛如盼望欣赏一幅新地图。

可是,迟迟不见阿荣回来。佐山等得十分心焦,那情形仿佛像在大街上等人似的。在这所静悄悄的大房子里,隐藏着两位年轻的姑娘。

佐山起身走到组合柜前,倒了一杯威士忌。然而,他却没心思喝。

不知不觉,窗外升起了一轮明月,几点繁星点缀在夜空中。一架夜航的飞机轰鸣着由远而近,从房顶上一掠而过。那巨大的轰鸣声萦绕在耳际,久久不肯散去。

“这姑娘真让人捉摸不透。”佐山尽管嘴上这样唠叨着,但内心亦明白了几分。

表面上,阿荣是个极为自信的姑娘,然而,一旦受到对方的冷落,便变得十分脆弱。她的这种性格虽然使人难以理解,但正是由于这一点,才博得了市子的疼爱。

不过,她这样一味依赖市子,将来会怎样呢?

佐山曾告诫市子不要陷得太深,还是及早将她送回大阪为好。然而,看目前的情形恐难办到,因为,他们尚想不出合适的理由。

佐山把喝了一半的威士忌放到一边,拿起弗朗西斯-爱尔斯的推理小说读了起来。这部小说他扔在那里十多天了。

走廊里骤然响起两个姑娘悦耳的叫声,她们随着市子一同向佐山的房间走来。妙子进来后便立在了门旁,而阿荣的脸上却显出悲戚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