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不好了(第4/5页)

“骑手你不认识,场上跑的又是畜生,哪个可信呢?”

她又接着说道:“你想花一百元买一块卧室大的猪排吗?”

母亲只带她去过两次赛马场。

另一个画面是一位没落贵族的千金小姐。她乘特快列车海燕号到了东京,一下车便坐上出租车直奔吉原一号。这是一件真实的事,这位小姐对那儿的主人说,我觉得在您这家名店工作不会辱没自己,所以我就来了。据说,她是为了供弟弟上大学。两三年前,阿荣曾在杂志上读到过,记者还去了吉原,不知是真是假。杂志说,那位小姐美若天仙。

这两件没头没脑的事搞得阿荣心烦意乱,她定了定神,然后上了一辆漂亮的出租车。

“现在这个时候,还有营业的邮局吗?”

“有,中央邮局营业。您要是从前门出站就好了。”

“那就请把我送到那儿吧。”

“啊?就在站前呀!从这儿穿过出站口就是,那不是更快吗?”

“我只是顺便去一趟邮局。”

“噢,要打电报吧?”

“倒不是打电报……”

“然后您去哪儿?”

“现在还可以寄快件吗?”

“大概可以吧。”

出租车仿佛被后面的车推动似的缓缓地向前滑去。

“从邮局还去哪儿?”

“去一个叫‘沼部’的地方……”

“沼部?在哪儿?”

“您不知道吗?就在多摩河边呀!”

阿荣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佐山夫人在信的背面写着“写于多摩河边”。

“河边?多摩河那一带是什么区来着?”

“远吗?”

“远着呢!请等一下,我先查查地图就知道了。到了那边要是天黑了的话,找起来就费劲了。”

“确实,天都这么晚了,”阿荣显得有些扫兴,“这样吧,您把我送到站前饭店就行了。”

“咦?这里就是站前饭店呀!就在车站的楼上。”

“上面不是大丸百货商店吗?”

“啊,饭店就在那边老进站口的上面,所以,从这儿穿过去最近了。”

阿荣只听一个朋友说过曾跟父亲住过这家饭店,她自己根本不知道这家饭店在哪里。

佐山卓次律师早晨起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舒舒服服地享用一杯咖啡。

其时,无论妻子市子做什么,都必须在身边陪着他,只有这样,他才会感到自己的每一天都是从妻子的身边开始的。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一种习惯。

妻子在旁边削着果皮。他一边品味着咖啡,一边不时地望望妻子那纤柔的双手。然后开始喝麦片粥。

茶盘上放着一封寄给市子的快信,佐山连看都不看上一眼。

“不好了,你看看这封信。”

“怎么啦?”佐山往嘴里塞着面包,眼睛仍然盯在报纸上。

他看的是家庭版面上的一条报道,写的是一位名人的离婚案,文章中还顺便提到了民事法院统计出的离婚率。

据统计、昭和二十九年度离婚的夫妇中,从有无子女方面来看,无子女夫妇一百六十九对、有一个的四百零六对、两个的三百四十对、三个的一百五十三对。将子女作为维系夫妻感情纽带的观念近年来虽渐趋淡薄,但有三个以上子女的家庭的离婚率大大地低于其他家庭。

佐山的律师事务所也常常碰到棘手的离婚问题,因此,他对这条报道颇有兴趣。

佐山夫妇虽然没有孩子,但是,佐山觉得离婚对于自己来说简直是无稽之谈。他认为,离婚主要是由于择偶轻率或互相不体谅所致。

“喂,不好了,你快看看这封信。”

“是大阪的三浦太太来的信吧,她家出了什么事?”

只瞧一眼信封上的笔迹,佐山就知道是三浦音子来的信。

佐山已好久没有听到市子说“不好了”。刚结婚那阵儿,妻子动不动就这样大惊小怪地叫他,每当这时,他总会产生一种异样的兴奋。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声音他就再也听不到了。

“三浦家的阿荣你还记得吧?她出事了!”

“出什么事啦?”

“你瞧瞧这封信。”市子把一卷纸递给了丈夫。佐山没有接。

“就是那个长得像布娃娃似的姑娘?”

“不是,那是她姐姐。阿荣是那个漂亮苗条、性格有些像男孩子……”

佐山怎么也想不起来。

其实,既然妻子已经看过,听她大致讲一下就可以了,自己没必要再看一遍。佐山在家的时候,诸事都是如此。

“说是阿荣离家出走了,还说可能要来我们家。”

市子的目光回到了信上。

“信上还说,‘叫她去银行取钱,她就从那边直接走了……一个女孩子家,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我正着急的时候,昨天接到了阿荣的信,说是很久以前就崇拜您,生出了离家出走的念头……’”

“‘崇拜您,生出了离家出走的念头’,真是没想到!”

市子在这里又念了一遍。

“我才是没想到呢!你说是吧?信上还说,‘又要给您添麻烦了’。”

“噢,我记起来了,那姑娘走路很规矩。”

“对。我也挺喜欢她,心里还挺惦念的。”

“这个三浦音子可也真是的,马上打个电话来不是更好吗?这样她就会知道孩子没来这儿。”

“她认定孩子到我们家来了,看信上的口气像是挺放心。你听听,信上是这样说的:‘孩子任性、不懂事,什么也不会干,我担心会给您添麻烦,恳求您予以多多的关照。’”

“……”

“‘您也可以赶她回大阪,总之,一切都拜托您了。’”

“什么?家长竟然这样不负责任……”

“是啊。不过,她也说了她自己。你听,‘我深感后悔,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我早晚也要去东京登门道歉,顺便聊聊’”。

“开什么玩笑?孩子根本就没来!”

“这也不怨我呀!唉,净给我出难题,怎么办才好?”

“你瞧着办吧。”

“我觉得自己没有责任……”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佐山望着妻子,“责任能反映出人品,你虽然嘴上说没有责任,但在心里已感到了责任。责任是在不知不觉、意想不到的时候产生的。阿荣这孩子是为你出走的,所以你也不能说没有责任。”

“要是那样说的话……”

“一个人所负的责任或许恰恰反映了他的人格。”

“可是,现在连阿荣在哪儿都不知道,怎么负责呀?”

“她既然为你而来,就一定会出现的。”

“那我们就等她出现?真让人担心!”

“瞧瞧,这责任感不是来了吗?这就是你的人品。人缘好有时也会惹麻烦。”

“你净拿我开心。阿荣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担当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