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安安顿

谢怀琛离京一月, 来信越来越短,字迹也越发潦草。

陆晚晚知道前线战事肯定比较吃紧, 故而每每在信中都鼓励谢怀琛。她的去信,事无巨细,跟他讲着京城中发生的每一件事。

谢怀琛的那边的情况不是很好。

戎族最近几年连遭天灾人祸,极端恶劣的天气使戎族的粮食急剧减少。

而葛萨部落早已有心造反, 是以达阳老谋深算早几年就开始屯粮养兵。

谢怀琛从靖州带了十万大军入戎平乱, 去了之后才发现,情况比他想象中的严重得多。战士吃不饱饭, 空有大批人马,但人困马乏, 根本无济于事。

葛萨准备万全,和六皇子谋约在先,成平王在幽州的台城虚张声势,牵制住谢允川的兵力。暗中则早已部署状态良好的士兵取道羯族, 埋伏袭击, 打了谢怀琛一个措手不及。谢允川则以为台城部有重兵,不敢轻举妄动, 在台城外安营扎寨, 观察周旋了数日才发动进攻。却不知,冲进去之后才发现台城早已人去楼空, 成了一座空城。成平王的部队则退守台城以北的阳城。

台城对幽州来说只是弹丸之地,但却是两军开战的第一个战场。一般说来,为了鼓舞士气, 第一场仗无人会不战而降。成平王这厮别出心裁,率先转移人马,将人都退去易守难攻的阳城。谢允川的部队白白损耗六七天的粮草。

谢允川怒得睚眦欲裂,几巴掌下去,上好的水杨柳面桌案都快被他给拍碎。但很快,他觉察到事情不对劲,急忙给谢怀琛去信,成平王的部队也许已经开去戎族支援,让他务必小心。

这消息还是去晚了一步,彼时谢怀琛追缴达阳派出的精兵,至素有索命谷之称的黑风谷。黑风谷地处戎族以东与羯族相邻的高山峡谷之地,此处山高谷深,上有万丈孤仞入云端,下有千丈悬崖堕长河。

所幸谢怀琛追至谷口时,见谷中浓雾缠绵,便令大部分人马驻扎谷外,自己带了人马追进谷中。

索命谷四周是高山环绕,终年昏暗晦涩不见天日。

只听得轰隆隆的几声巨响,从万仞青山中忽然滚出许多石块。轰轰烈烈的石块滚落之后,便是如雨的箭阵。谢怀琛早吩咐下去各自小心,但仍未料到会遭到伏击。

他们追的是达阳先锋军的一直散兵游勇,在谢怀琛的预估里,他们掀不起如此浪涛。

随行的队伍来不及做出反应,顿时被伤了大半。

一块巨石直直奔往谢怀琛,惊慌之下,他用力勒紧缰绳。马儿吃痛,高高地扬起前蹄,在风中长嘶一声。

苍云四合,天色渐暗,群山之中长风抵挡风云,如同几套海浪。

惨呼声此起彼伏,谢怀琛调转马头,沉声道:“谢染,集盾阵。”

谢染一声令下:“集盾阵!”

未受伤的士兵,两人一组,一人拉弓,一人持盾。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呐喊声呼啸破空,万箭齐发,如雨一般射向山间。

不多时,山上再也没有响动。

谢怀琛道:“收箭,掩护。”

话音刚落,飞箭如雨,向着底下的队伍射来。

敌人埋伏在山间,箭矢来得密密麻麻铺天盖地。谢怀琛顿时明了,这是达阳的诱敌之策,此处早有人埋伏,就等他们入瓮。借着地势的优势,很快,敌人便占尽上风。

谢怀琛率领部下且战且退,企图突围出去。

只要退至谷口,谷外有部下接应,便能全身而退。

可若此时退不出去,则会成为瓮中之鳖,等待着这一千将士的只有死路一条。

可对方如今人多,站在上风,密密麻麻的攻击不断地朝他袭来,又如何才能退至谷口呢?

此时,半山腰的一块巨石之后,伏着一个扎了满头小辫的年轻男子。他穿着一身铠甲,脚蹬马靴,衣服袖口和裤腿都紧紧束着,冷漠的脸上散发出阴冷之气。他嘴里叼着一根枯黄的狗尾巴草,看着山下四处乱逃的大成兵马,眼露鄙夷。

他的目光落在骑在战马上的谢怀琛的身上。

谢怀琛打得很吃力,挥着长剑的手逐渐没了力气,被几个普通士兵围得团团转。

“那就是大成来的那个废物?”他问身边的人,脸上挂着戏谑的笑。

他身侧站的是最近和谢怀琛屡屡交手的达阳部下,他这几日被谢怀琛搅得疲于奔命,连连点头道:“大王,他就是大成来的谢怀琛,功夫了得。您可千万要小心。”

“彘狗!”青年不耐烦地将狗尾巴草吐了出去,朝着身边人骂了一句,取了长枪便翻身上马,他紧了紧小臂上的牛皮护腕,说:“小王我去会会他。”

他从十三岁起就是羯族的第一勇士,至今仍无人打败他,区区一中原来的病夫书生,何足挂齿?

“王爷,小心啊。”他又吼了声。

萧廷头也未回,骑马冲进阵中,将正举枪刺向谢怀琛的一个戎族士兵挑开,长枪一回,径直朝谢怀琛刺去。

他的攻势迅猛快捷,在他的意识里,谢怀琛根本躲不过。

但没想到,谢怀琛一见他冲进乱斗里,一反方才节节败退的态势,竟纵身一跃,借着马背高高跃起,躲过他的枪。谢怀琛在空中一个旋身,又很快落下,双足轻点,站在他的枪头。

谢怀琛挑眉,朝他笑道:“恭候大驾多时了。”

说完,他手挽利剑,七十二道剑花舞得密不透风朝萧廷刺去。

谢怀琛的剑舞得好,长袍翻飞间如龙蛇游走。电光火石之间的交手,萧廷还怔愣在谢怀琛躲过他一枪的诧异中,他的剑已迫至眼前。

“叮咚”一声,萧廷的长枪铿然落地。

谢怀琛出手极快,右手横剑于他的脖颈,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锁了他的喉。

“都给我退下。”谢怀琛锁着萧廷的喉,高喊了一声。

四周前来设伏的羯族士兵皆面面相觑。

萧廷在羯族犹如一道丰碑,所有的勇士都想超过他。

却至今无人能出其右,如今他却被一个小小的名不见经传的中原小将所俘?

“将军!”萧廷的副将喊道。

此时此刻,萧廷做梦也没想到,谢怀琛方才的劣势,竟是迷魂假象。他故意迷惑自己误以为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酒囊饭袋,然后等自己出现,他便擒了自己,以此逼迫部队退军。

此人果真心机深沉。

萧廷被谢怀琛挟持着往谷口撤去,羯族的士兵则纷纷举着刀剑紧随其后。

“放了我们将军!”萧廷的副将陈林喊道。

谢怀琛唇角一勾,锋利的剑刃朝萧廷的脖子上紧压了两分,新开刃的长剑,锋利无比,沾上肉,就豁出了一条小口,细密的血珠滚了出来:“只要在下平安无事退出这索命谷,在下自然放人。”

说罢,他将萧廷双手反剪捆于身后,一只手提起他便扔到马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