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蹊跷

宋见青喜欢毓宣, 否则她也不必冒着可能会远放偏远边陲的风险嫁给他;毓宣也喜欢她,否则他也不会远离家人陪她留在京城。

他们是那么要好, 晴时游览湖光山色,雨天倚窗听雨声,一盘棋,一盏茶, 就能过一生一世似的。

怎么突然就变了呢?还是在她小产之后。

要知道,毓宣出门前还拥着她, 心疼她遭的罪, 眼泪落进她的发间。那时她还心存侥幸, 虽然自己不慎没了孩子, 可丈夫是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

怎么出了一趟门就变了?

每每想起, 她都忍不住嚎啕大哭。

可覃家小姐寻死觅活,毓宣得去覃家安抚覃家人的情绪,无暇顾及她是何等感受。

桂嬷嬷说坐月哭多了以后眼睛遭罪, 她想自己就快要瞎了。

桂嬷嬷实在心疼她,提议让徐笑春和陆晚晚过来陪陪她。

徐笑春性子活泼, 能让人忘了忧愁;陆晚晚心思稳重, 或许能开解她。

宋见青没有法子,心里堵到了极致, 要是再不能纾解, 她恐怕要将自己憋死。

她让桂嬷嬷去请陆晚晚和徐笑春。

春桃一见国公府的马车,立马迎了上去:“少夫人,徐小姐, 你来了。”

她满面焦灼。

徐笑春问她:“见青姐姐怎么样了?”

春桃叹气:“你们快进去看看她吧。”

春桃和桂嬷嬷领着她们进门。

郡主府最近倒霉事不断,先是郡主小产,又出了这种事,府上的下人便懒散了些。

落花满径,无人打扫,她们一路踏着残花,来到宋见青的房间。

丫鬟婆子都在院里听差伺候,屋子里没人。

她们进去时,宋见青正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看着雕花的房梁。

她眼睛又红又肿,整个人比起上次宫宴见面时的光彩暗淡了不少。

情最伤人,易催娇花老。

看到她们,宋见青极力挤出一个笑容:“晚晚,笑春,你们来了。”

徐笑春饶是有心理准备,知道宋见青现在的情形不会太好,可看到她这么憔悴,还是忍不住心疼,她坐在床沿,嘴一瘪就快哭了,她说:“见青姐姐,你最近瘦得厉害。”

她说:“京城的女子不都喜欢纤细苗条吗?我也跟了回风。”

徐笑春笑了笑。

陆晚晚见正对床上的窗户大开着,凝了凝眉,产妇吹了风以后容易落下头疼的病根,她问:“姐姐屋里没个人伺候吗?”

宋见青摇头:“这两天我想清静清静,就让她们都去了院里,只留下春桃在身边伺候。”

陆晚晚默不作声,走到窗前,将窗子关上。

关了窗,她回到床前,坐着和她们说了会儿话。

徐笑春活泛,故意说些讨巧逗趣的话,宋见青倒笑了笑。

虚弱白洁的脸挂着笑容,让人更心疼。

陆晚晚在她身上,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宋见青见她双手叠放于膝,文静斯文地坐在那里,目光柔和,静静凝睇着自己,记忆中忽然闪过一道人影,她也有这样一双明亮澄澈的眼睛,看着自己。

她说:“我以前认识一个人,你的眼睛和她很像。”

陆晚晚抿唇笑了笑:“笑春说我和姐姐长得很像。”

“不是我。”宋见青细细打量了她两眼,又说:“我们脸颊和下巴很像,不过眼睛不像。”

宋见青是圆圆的杏眼,陆晚晚眼尾上扬,是桃花眼。

“不过只可惜,我说的那个人不见了,否则一定让你瞧瞧我说的不是假话。”宋见青表情很认真,同时,又有些惋惜。宋见青的娘生她的时候难产而死,她自小没娘,陈姨待她同母亲一样。她还记得陈姨的样子,温和静婉,如一泓秋水,一池清泉,她抱过自己,轻柔地爱抚过自己。后来大军在允州渡江,她登上了渡陵川河的大船,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见过陈姨。

可她一直记得她,她对自己如娘亲般温暖,时隔多年,她犹记得陈姨的音容相貌。

只是后来,她去了哪儿呢?现在又在何处?找了她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找不到她呢?

宋见青怅惘。

见她眉目不喜,徐笑春急忙插科打诨,将话题岔开。

三人又说了些别的,气氛又重新活络起来。

到了下午,毓宣回来了。

他没惊动人,静悄悄打起门帘,走了进去,进门的时候陆晚晚正说了个笑话,宋见青笑了一下。毓宣隔帘看着她的笑脸,只觉恍然一场如梦远。从她小产后,这十来天他都没在她脸上见过笑容。她笑得腼腆,清丽如初绽的荷花。他想到这几日发生的事,不知她笑脸的心该是如何酸楚,就无比心痛。

他在门口自我鼓舞了许久才鼓起勇气走进去:“笑春,谢少夫人,你们来了?”

听闻他的声音,屋里的笑声戛然而止,徐笑春扭过头没有理他,宋见青抬眼望向来人,眼眶迅速红了起来。

她是真的委屈。

毓宣目光一对上她委屈的眼神,心里就扎了千万根刺一样,声音几乎也带着哽咽:“见青……”

宋见青别过脸,对着窗幔,微微仰头,也不再看他。

只有陆晚晚,她说:“郡马爷。”

毓宣点了点头,目光一直落在宋见青瘦削的身子上。

陆晚晚眼角的余光扫了他几眼,他白净的脸上胡子拉碴,眼中通红,满是血丝,应该这两日都没怎么休息,整个人憔悴不堪,宋见青人不人,毓宣鬼不鬼,两口子一个赛一个狼狈。

如果毓宣和覃家二小姐有私情,他没必要把事情弄到这个地步,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诚如徐笑春所说,宋见青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他现在和覃家二小姐已成事实,宋见青纵然难受,可也会接纳她。

这个世道一直便是如此,对女子不公道,若她说了半个“不”字,满京城的人都说说她善妒,没有皇家宽容大度的风范。

徐笑春都知道宋见青温婉和善,毓宣是她枕边人,又怎么会不知?

既知她和善,又怎么会在她小产这样的关头和覃家二小姐闹出这种事?难道他不怕宋见青忧愤过度有个好歹,反而引发天怒?

这个假设根本就毫无逻辑,说不过去。

可如果毓秀和覃家二小姐没有私情,他只是饮酒过度,误入二小姐闺房,那便更可疑。

莫说覃尹辉官居尚书,就算是陆家,外男入女子居住的内院也多有不便,醉酒的毓宣是如何去到二小姐闺房里的?二小姐闺房竟无丫鬟婆子把守?这说不过去。

加上这件事情出在覃家,陆晚晚不禁陷入深思。

自从知道覃尹辉杀人夺画的事迹以后,陆晚晚对这个人就没有多大好感,为了自己的前程,他可以杀人越货,这种人,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