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独处

风轻变了脸色,催促陆锦云离开:“要是被人看见,少不了要惹闲话,小姐,咱们先走吧。”

陆锦云环顾了四周一眼,国公府的人今日都上前院忙去了,附近怎么会有人?

她站在假山石后,半寸阴影遮住了她,她阴恻恻地笑了笑——如果陆晚晚和一个男人单独在房间私会被所有人看到了会怎么样?

大家都会说陆家大小姐,那个乡下丫头,行为不端,是个娼/妇。

这样,她会彻底毁了,从此在京城站不住脚跟,父亲也会嫌弃她丢脸,或许还会打死她。

陆锦云想到陆晚晚名声尽毁后的凄惨日子,笑了。

风轻问她:“小姐?”

“云俏。”她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吩咐她:“去把大小姐请来。”

她一字一顿强调:“一定要她单独过来,不惜任何代价。”

云俏小跑走了。

她又指挥风轻:“把他扶起来。”目光在四周一扫,不远处有一间小楼,或许是园子里下人放工具的地方:“把他带进那间屋子里去。”

风轻愣了一瞬,她很犹豫,虽然是下人,可她好歹也是个黄花大闺女,扶一个醉酒的男子,说出去终究不好听。

陆锦云蹙眉:“还不快点!等会儿人来了,仔细我拔了你的皮。”

二小姐言出必行,说得出做得到,她不敢不从,只能硬着头皮将宿醉的男子扶起,带进那间木屋里。

那间屋却不是放杂物的小屋,四面都是书架,摆满了书籍。屋里没有多少物事,除了一张小榻,便只有一张书案。

红袖添香,书房旖旎,传出去没准会是一段佳话。

陆锦云对自己编演的这出好戏满意极了。

“等会儿陆晚晚来了,你告诉她我在屋里等她,她进去之后你就把门关了。”她朱唇微启,眼中闪着精光:“扣死。”

风轻喏喏。

方才掩好门户,陆锦云躲进另一条小道,云俏和陆晚晚便遥遥行来。

她青色的裙摆逶迤拖地,施施然如行走凡尘的天女。

陆晚晚摸了摸手腕上新买的翡翠镯子,默默地跟在云俏后面——陆锦云找她,说有重要的事告诉她,关于她母亲的。

陆锦云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可还是来了。

小屋前只有风轻。

“二妹妹人呢?”陆晚晚微微抬起下巴,半眯着眼睛,笑问风轻。

风轻掌心捏出了汗:“小姐在里面等你。”

陆晚晚朝她一笑:“开门,你先进去。”

风轻愣住了。

陆晚晚摸了下精雕细琢的门框,淡淡地说:“我猜,这会儿里面肯定有个男人,你们等我进去,就会锁上门。然后会有一大堆捉奸的人来到这里,我的名声就毁完了,对吗?”

上一世她活了二十七年,什么龌蹉手段没有见过?

她啧啧道:“只可惜,这手段还是低劣了一点。烦请你们回去帮我带个话,要是她只有这点手段,还是先回去再看两年《孙子兵法》。”

陆晚晚笑了笑,正欲转身,后脑勺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她脑子晕了晕,眼前一花,面前的陆锦云有了好几道重影。

陆锦云提了根木棍,眼神又凶又狠:“陆晚晚,这都是你自找的。”

陆晚晚站得摇摇晃晃,双手扶着门框这才堪堪稳住自己:“你竟然……你竟然敢……打我。”

“怎么不敢?”陆锦云冷笑:“你臭不要脸,和男人私会,被我撞破,我代替父亲教训你,有何不对?”

“你……”

陆锦云朝风轻和云俏使了个眼色:“还不快把她弄进去。”

两个丫鬟得令冲了上去,一左一右架着她的胳膊,硬生生将她推进屋里,飞快地扣上门。

陆晚晚拍打着门:“陆锦云,你开门!”

“大姐姐,你喊吧,快些把人喊过来。”她笑出了声:“免得我去替你找人。”

陆晚晚后脑勺烈烈地痛,她扫了一眼四周,屋子不大,两面立着书架,架上汗牛充栋。另一面做的悬墙,下面种了密密麻麻的罗汉竹,竹子一株挨着一株,在冬日绽着醒目的翠绿。成排的竹子组成了一面墙,设计讨巧又惊喜,修这间书屋的人定然是个七巧玲珑心的细致人。

竹墙下有一张罗汉床,上面躺了个灰白衣服的男子,被子压在他身下。

陆晚晚心惊肉跳,担心他会朝自己扑过来。

她离罗汉床远远的,沿着墙壁找出口。不幸的是,她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

挨了打的缘故,她脑袋沉沉的,身上一阵发冷。再在这个屋里待下去,她就完了。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完成,她不能完。

目光落到竹墙上面。

那狭窄的一隙空间是她出逃的唯一生门。

她看到书案上有一把小小的匕首,她握在掌心,硬着头皮朝罗汉床的方向挪去。

榻上的人正好翻了个身。

陆晚晚吓得立马将匕首比在身前。

看清那人的脸,陆晚晚吓了一跳——是谢怀琛。

他脸上红得厉害,空气里隐约有酒气。他喝醉了,陆晚晚长吁了一口气,将匕首收了起来。

想起上一世他衣不解带照顾瑜儿的样子,她对他怕不起来。

她扯了扯他身下的被子,轻轻掖在他身上,然后搬来矮凳,准备攀过竹墙,逃离这间屋子。

竹墙比她高出不少,又枝柯交错,不好爬,就算爬过去了也会狼狈得不成样子。

可她不怕,狼狈比声名狼藉好得多。

更何况,谢怀琛现在的名声在京城算不上好,再出这种事,更会损伤彼此名节。

上一世谢怀琛对她好,这一世谢夫人待她好,她不能伤了他们母子的名声。

“竹子里插了无数尖刀,你踩上去立马就会从头到脚被刺穿。”身后谢怀琛的声音骤起,骇得陆晚晚魂飞魄散。她僵硬地转过身子,差点从矮凳上摔下来。

谢怀琛小臂支撑着,翻身坐了起来。

“你醒了?”陆晚晚问他。

谢怀琛沙哑开口,声音里透着宿醉的疲惫:“给我倒杯水来。”

陆晚晚身子僵了僵,木讷地爬下矮凳,恍恍惚惚地倒了水,将杯子递给谢怀琛。她垂眸站在罗汉床前,眼神无惊也无喜。

谢怀琛撩起眼皮看了眼陆晚晚,问:“害怕吗?”

陆晚晚六神无主,眼神空空如也。

“都到这时候了,害怕有什么用?”

谢怀琛瞥到她手腕上陆锦云掐起的青痕,问她:“她一直这么欺负你?”

陆晚晚将衣服向下扯了扯,遮住腕间的痕迹。

“她欺负不了我多久了。”陆晚晚说。她不是傻子,她也会还手。

谢怀琛说:“刚才听你还挺机灵的,怎么还是没躲过黑打?”

陆晚晚僵硬了一下:“你……都听到了。”

“她带我回来的时候我就醒了,不过我家姊妹稀少,还从来没见过姊妹交恶的戏码,所以想看看她有什么手段。”谢怀琛口气中颇有几分遗憾:“不过,你这妹妹确实不怎么聪明,好好的一出好戏,全毁她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