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爹是宰相,娘是一品国夫人,表哥是镇国大将军,姑姑是皇太后——横看竖看左看右看,淑妃的后台都极硬,她完全可以横着走路,不把后宫任何人放在眼中。

眼下,林桑青没有把握与后台极硬的淑妃对着干,她不过是普通的妃子,就是封号隆重一些,而淑妃已位居四妃之位,将来极有可能入主中宫,为了长远考虑,她需得对她维持表面的恭谨。

若箫白泽真把威胁他地位的季氏一族除去,那么到时一切便会不同,淑妃将会和柳昭仪一样,沦落为无依无靠的孤家寡人,届时她便能光明正大的和她对着干了。

只是不知那一日何时会到来,眼下她还是暂且安分守己,守好自个儿面前的那道红线,以不变应万变的策略迎接淑妃所有的阴谋诡计吧。

祭天仪式在宫外天坛举行,除了陪皇上参加祭天仪式的妃子外,剩下的妃嫔们无法前去观礼,她们只能待在四四方方的后宫院落中,听有幸前去观礼的宫人们栩栩如生描绘着那雄壮威仪的场面。

今年和往常一样,与皇上携手出现在天坛上的嫔妃是淑妃季如霜,那道娇小的人影依偎在皇上身边,配合着威严的宫乐声,熟练地跪地、起身、祈天,一举一动莫不优雅尊贵,除却个头不提,颇有几分母仪天下的气势。

前去观礼的普通百姓皆言,估摸要不了多久,皇上便会册立淑妃为皇后,不若后宫现有端庄稳重的宁妃,又有宸妃这个后起之秀,皇上作甚要让淑妃陪他来参加这个祭天仪式呢?

肯定是想让淑妃在百姓面前多亮亮相,如此册立她为皇后之时,百姓们才会晓得他们的国母长得什么模样。

祭天仪式结束后,前来观礼的百姓三三两两走在一起,趁身边人不备,几个相熟的凑在一起,捂着嘴巴偷偷议论道:“照这个势头下去,这天下怕是要改姓季了。”

有门儿清的闻言深深一笑,“啧,你这话说得可不对,天下不是一直都姓季么?”

凑在一起的几人顿觉醍醐灌顶,跟吃了三瓣大蒜似的,灵台瞬间变得清明。

今年恰逢四年一轮转的闰年,二月共有二十九天,比普通的年头多出一天。

对身处深宫中的女子来说,多过这一天少过这一天其实并没有区别,都是抬头望着或瓦蓝或青灰的蓝天,静静聆听时光而耳边擦过的声音,有附庸风雅的人还会顺便弹一首凄凉哀怨的曲子。

林桑青不会弹曲子,也不会吟诗作画,她在抬头望着或瓦蓝或青灰的蓝天时大多是静默着的,偶尔配以一杯清茶,看到形状奇特的云朵时,同身旁的枫栎或梨奈说道说道,彼此笑上几声。

这是她曾经幻想过的最安宁的后宫生活——地位不高不低,没有宠爱加身,无需过多宫人伺候,拣两个说得上的话的陪在身边,一壁望天一壁喝茶,端是静谧安详的老年生活。但,在林清远死在她面前后,这份静谧安详的老年生活于她来说已不重要,她需要更高的位分,需要得到出宫的机会。

哪怕就此深陷泥潭之中,也没什么要紧的。

祭天仪式结束后的好一段日子,箫白泽都宿在淑妃宫里,连午膳也在淑华宫吃,出行皆由淑妃陪同,压根不去其他嫔妃的宫殿,也不见其他妃嫔。

恍若淑妃刚进宫的那几年一样,他专宠这个容颜俏丽的娇小贵家女,真到了六宫宠爱在一身,三千粉黛无颜色的地步。

爱惹是生非的柳昭仪已经化作了一捧尘土,现在留在宫里的都是安分守己的妃嫔,大家对淑妃专宠这件事并无异议,也没有因吃醋而生出什么风波,后宫当真是一派祥和。

前朝亦是如此,季相仍旧有着能够左右朝堂的威信,林相刚在尚书省站稳脚跟,门下省宰相慕容升照旧做着他的酱油宰相,三足鼎立的局面暂时还没有形成,大家都安分得很。

不过,平静之下可否有暗流汹涌,外人便猜不出来了。

当自在悠闲地漫步在后宫的园子中,率先感受春日的氛围时,林桑青曾偶然听到淑妃身边老姑姑无比惆怅的对淑妃道:“小姐,或许在外人看来,皇上这些日子都宿在淑华宫,这是宠幸您的表现,但老身晓得的,到了晚上皇上总是和您分床睡。您得想想办法,让皇上和您做该做的事情啊,季大人一再叮嘱,只有怀上皇嗣您才能名正言顺的登上后位,大人在前朝助力,您在后宫也要加把劲。”

那时她被一丛开始返青的高大灌木挡住,灌木那头的人看不到她,她也看不到灌木那头的光景,只能听得到刻意压低的声音。

淑妃的语气不大高兴,“想办法?你让本宫怎么想办法?皇上不愿意做的事情,本宫如何能强迫他去做?”

老姑姑语重心长地叮嘱她,“娘娘,有时候您要学会放下身段,用一些旁门左道的法子去讨好皇上,皇上不主动,您可以主动啊,只要有一方主动了,那事儿保准能成。”

淑妃很是不屑,“本宫是喜欢皇上不假,但要本宫像宁妃那样谄媚,差不多将自己当成一粒卑微到泥土中的沙砾,本宫倒宁愿维持现状,才不要委屈自己去做可能没结果的事情。姑姑方才说用一些旁门左道的法子——”冷冷笑一声,“什么叫旁门左道,用春毒吗?我季如霜何时堕落到要靠春毒来留住心爱的男子了?”

老姑姑被她咄咄逼人的语气说得默了半晌,没察觉到周围有人在偷听,她叹口气,提起了在宫中被列为禁忌的那个人名,“依老身说,这事儿全怪昭阳。她活着的时候和太后作对,搅和得您和老爷不对付,现在她死了,还要在皇上心里占有一席之地。皇上不肯宠幸他人,暗里说是有不举之症,但他的不举之症治了这么多年都不见好转,他甚至连后妃们的床榻都不上,如此远离女色,难道不是在为昭阳守节吗?”

淑妃的语气听起来不大友善,该是生气了,“住口,昭阳已经死去多年了你还要说她的坏话,本宫早和你们说了许多次,不能让皇上喜欢是本宫的错,与昭阳毫无关系。以后姑姑若还是故意说这种挑拨离间的话,便请您回府上尽忠吧,本宫可以一个人在宫里,无需他人辅佐左右。”

老姑姑忙讪笑着安抚她,“主子息怒,老身只是为您抱不平罢了···”声音渐渐远去,她们离开此处了。

待灌木丛边重新恢复平静后,林桑青揉着鼻子慢吞吞走出来,世人都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那么趴在灌木丛后偷听一席话胜读十本宫闱秘史。

咋?她睁着杏仁一样的眼睛想,箫白泽在淑华宫住了半个多月了,这半个月来他非但没有宠幸淑妃,甚至连淑妃的床都没上,哗,这家伙禁欲的功力可以啊,他不是柳下惠谁还能是柳下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