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3/3页)

“我可以打赌卢克·道森赚到的钱,比萨密特大街那些富翁阔佬还要多。在中学教书的舍温小姐,是个奇才——看拉丁文的书像我看英文书一样方便,真了不起。做五金生意的萨姆·克拉克,也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人——他打起猎来简直百发百中,在州里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你要是了解文化方面的情况,抛开维达·舍温不说,还有公理会的沃伦牧师,担任督学的莫特教授,以及做律师的波洛克——据说他还能写写诗,此外还有雷米埃·伍瑟斯庞,你一旦跟他熟了以后,就会觉得他绝不是一个大笨蛋,他还善于唱歌。此外,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人。比方说,莱姆·卡斯。当然咯,他们谁都没有你那样聪明伶俐,你说是不是?不过,你可千万别认为他们对你赏识不了。来吧!我们就等着你来指挥!”

他们就坐在斜坡上古堡的墙根下,那里很僻静,谁都看不到他们。他用胳臂环抱着她的肩膀。想必是刚才走累了,歇了一会儿,卡萝尔感到有些凉飕飕的。突然体会到肯尼科特的温暖和力量,她怀着感激的心情偎依在他身上。

“你知道我已经爱上你了,卡萝尔!”

她没有回答,只是伸出一个指头,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手背。

“你说我太注重物质利益了。我这是出于无奈,如果我得到你的激励,情况当然大不一样,是不是?”

她没有回答。像这样的问题,她简直没法思考下去了。

“你说过医生可以用给病人治病的方法,来改革一个市镇的弊病。那么,好吧,现在不管这个市镇得了什么毛病,你就像医生一样着手治理,我愿意做你这位外科大夫的助手。”

肯尼科特的这番话,她并没有注意去听,不过,她已体会到他的话里所包含的坚定意志。

这时,肯尼科特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大声说道:“空话说了一大箩,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用我的胳臂向你表达我的心意吧。”这使她感到震惊和颤动。

“哦,别,别!”她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发火,这个念头刚在脑海里闪现,她马上发现自己在哭泣了。

于是,他们两人往两边坐开,相距大约有半英尺,装作两人从来都没有比这个距离挨得更近过。她呢,则竭力表现出一种无动于衷的神情,说:

“我倒是很想……很想看一看戈镇。”

“相信我吧!喏,这就是戈镇!我拍了一些快照,给你带来了。”

她仔细地瞧着那十来张村景照片,她的脸颊几乎挨到他的衣袖上。那些照片有些模糊,她只能看出一些树木、灌木丛,以及树荫底下隐约可见的一道门廊。湖上的景色使她欣喜若狂,她禁不住大声嚷了起来。黑黝黝的湖面上,有着树木葱茏的悬崖的倒映和掠过湖面的一群群水鸭子,此外还有一个头戴宽檐大草帽、卷起两袖的渔夫,高高地提着一串花鲈鱼。这无疑是一幅燕子湖畔的冬日的画面,颇有蚀刻版画的特色:品莹光润的冰面,镶嵌在岸边罅隙里的白雪,麝鼠穴隆起的土丘,一行行稀稀落落的变黑了的芦苇,以及严霜摧残下的一堆堆枯草,给人以清新活泼、诗意盎然的感觉。

“要是在那里溜上一两个钟头的冰,或者搭上带帆雪橇风驰电掣地兜上一圈,然后回到家里去喝一杯咖啡,吃一点儿滚烫的热香肠,你说,该有多美?”肯尼科特这样问道。

“我想,那大概是——很有趣的。”

“可是,你再看看这张照片。那才是你应该起作用的地方。”

那照片上是一片砍伐后的森林的景象:树墩残株之间,到处是新近碾过的车辙,显得分外凄凉。还有一间简陋的圆木小屋,四周裂缝处都涂着泥巴,屋顶上铺着一些茅草。圆木小屋前站着一个身穿肥大衣服,头发束得很紧的女人,抱着一个邋里邋遢的、长着一对闪闪发亮的大眼睛的婴儿。

“多少年来我行医的对象,多半就是这一类人。纳尔斯·厄尔兹特鲁姆,是个又体面又干净的年轻的瑞典人。不出十年工夫,他准会开设一座呱呱叫的农场,可是现在呢——我在灶披间一张桌子上给他的妻子做手术,我的汽车司机就给她上麻药。你瞧那个受惊的婴儿!多么需要像你这样眼疾手快的女人!他正在等待着你!你看,他的那一双眼睛在多么殷切地乞求着!”

“别再说下去了!我看了很难过。哦,要是能对他有所帮助,该有多好啊!”

当他的两只胳臂冲着她伸过来的时候,她回答自己心中所有疑虑的只有一句话——“那多好,该有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