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2/4页)

宋小冬提及唱戏,脸上的得意之色是无法掩抑的,月儿知道,入了梨园门,十个里有九个是为了活着吃口饭的,宋小冬也一定不例外。可她眼中闪烁的光芒告诉月儿,她喜欢戏,戏就是她的命,她的尊严,她的一切。

为了戏,她可以抛弃一切。这样一想,月儿多少理解了宋小冬当年的做法,虽然太过不负责任,但好歹成全了她的事业。

唯独苦了江雪。

“如此他便觉得欠了我个人情,今日我让他帮忙买一点药,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情。我只是不想让江雪误会,误会他的娘,是风月场上的随意之人。”

月儿明白了她的苦心,伸手轻轻握了一握宋小冬的手掌,算是一种无声的允诺。

如此二人的契约便达成,临回家前,宋小冬又带着月儿欢天喜地地去了洋人开的食品店买了一堆诸如奶油,牛乳,砂糖之类的东西。

“倘若有冰窖,我便教你做冰淇淋。若没有冰窖,我便教你做蛋糕。”

回了韩家,月儿近乎是连鞋子都来不及脱便张口问道:“家中可有冰窖?”

佣人即便再机灵,也难猜出小主人的心意,只回答:“有的,在后院。少夫人是热了么,我叫小子们去取点冰块来解解暑?”

后面的一长串字月儿根本听不入耳,一听说有冰窖,高兴得都顾不得什么仪态端庄了,像是个得了糖果奖赏的孩子,竟笑闹着跳了起来,给了宋小冬一个大大的拥抱。

宋小冬被这活泼孩子紧紧抱住,差点喘不上起来,只得拍了拍她的背,心中暗暗艳羡,能有如此单纯的孩子心性,太过难得。

“看着你真让人羡慕,有父母庇佑,有伴侣宠爱,才会这般太真烂漫。”

月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赶忙整理了仪容,规规矩矩站在了旁边,生怕惹来佣人们笑话。

她哪里有父母庇佑呢?一直压抑天性的她也发现最近越放开手脚,发胆大起来。

或许……是宋小冬说的“伴侣宠爱”,让她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日子吧。

这是月儿人生里第一次进后厨,她带着围裙,看着宋小冬轻车熟路地打蛋液,搅拌奶油,调配比例,这一切对于月儿来说都是新奇且不易的。

她从不承认自己笨拙,却发现有些力不从心,根本插不上手。

宋小冬几度手把手教她,但她仍有些吃力。

十点半进的家门,一直忙活到快要下午一点,第一批成品才终于入了模具,让佣人送去了冰窖。

月儿半是好奇,半是不放心,非要跟着佣人一起下冰窖,被宋小冬拦住了:“这大暑的日子,身体虚着呢。你一个女孩子贸然进那么凉的地方,小心做病。”

说完,还低声耳语了一句:“做了病的身子,连受孕都难。”

一听说受孕,月儿直接变成了哑炮,压根不敢吱声了。她一个人怀揣着怀了孕的秘密不曾与任何人说,此刻看着宋小冬的神情,更生出了把这个秘密保守住的玩性。

她想等着有一天显了怀,让所有人都能看见成果的时候公布这个属于她自己的秘密。想到这,竟然生出了点可笑的骄傲感来。

接下来的时间倒真称得上“度秒如年”了,月儿趿拉着拖鞋,百无聊赖地在家里上上下下地瞎转悠。一会在沙发上坐一会,一会去看看伤病中的木旦甲,一会到挂钟前数时间。

分秒不着消停,倒有些坐立难安的感觉了。

月儿也知道这般焦躁并不好,她也强迫自己安静下来,掏出了笔记本,想抽空背几个单词,奈何字母如同会飘一般,根本入不了月儿的眼。

满心满脑都是冰窖里的冰淇淋。

从小到大,月儿从不敢对任何事情展露出一丝一毫的欲望。唯有韩江雪和冰淇淋,是她要紧紧吃入腹中,任谁都不能碰的。

月儿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忍着宋小冬的嘲笑,挨过了四个小时的。她感觉自己折腾了一小天,腰和小腹都有些隐隐的酸痛。

但她并没有在意,应该是太累了吧。

佣人又一次下冰窖,为月儿取冻好的成品。月儿与宋小冬站在黑洞洞如同一张大嘴般的冰窖口向下望去,石阶够深,佣人手中的点点微光随着他的渐行渐远而变得微弱起来,慢慢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月儿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半晌也不见佣人回来,她焦急地看着宋小冬,不知道什么意思。

宋小冬也不知什么原因,站在洞口向里面喊了一声:“冻好了么?若还没冻上你就赶紧出来,别搅拌它,乱动它容易出冰碴!”

月儿本就心焦,一听说佣人要是在里面乱动,会影响她的冰淇淋,月儿说什么都待不住了。再加上佣人在下面什么音信都没有,她也怕出了事,更着急了。

她一把拽过旁边佣人手中的蜡烛,顾不得自己穿的是拖鞋,便拾阶而下,进了冰窖里去。

待宋小冬反应过来,月儿都走了十多节台阶了,她忙喊月儿回来,可月儿偏偏不肯听,执意下去看看。

宋小冬没办法,生怕自己的娇小姐儿媳妇有个什么闪失,便也跟了上来。

冰窖常年冰冷,如今开了洞口,石阶上自然出现了一层水汽。月儿穿着平底拖鞋,走起来倒没什么大碍,可宋小冬跟在后面,穿着的是西洋式高跟鞋,分外吃力。

再加上宋小冬手上没有蜡烛,光线又晦暗不明,终于脚踝一崴,没站稳,整个人从石阶上摔了下去。

月儿只听得身后“啊”的一声尖叫,便感觉重心瞬间前倾,整个人被带了下去。

好在剩下的台阶也没多少了,摔得并不严重,月儿扭了扭手脚,都还能动,应该没有伤筋动骨。

赶忙去看宋小冬。

人家是刀马旦出身,即便上了年岁,依旧灵活,也没什么大碍。

如此一来,二人也就松了口气。

宋小冬看着跌坐在地上的月儿,太过愧疚,赶忙上前去搀扶:“你说我这真是老了,胳膊腿都不利索了,还连累了你,快看看有没有伤着哎呀,你说说我怎么这么笨,要真是伤着你了,江雪还不和我拼命。”

月儿皮实,也没觉得这是多大个事儿,何故要传到韩江雪耳朵里去,惹他烦心呢?也便借着宋小冬搀扶力量,准备起身,“没事,我也没伤着,您……”

月儿话音未落,身体向上用力的瞬间,突然觉得一阵暖流从身下蜿蜒而下,喷薄之势竟有势不可挡之感。

月儿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低头看下去,旗袍裙的下沿处,竟然有了暗暗血迹。

月儿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她尽可能在脑海里思索自己仅有的关于生理方面的知识,然而能想到的,不是珊姐给她们看的春宫图,就是她偷偷看的话本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