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2/3页)

李副官早就看这两人不爽,眉头紧锁,好似长官一句话,他就能第一时间冲上去生吞活剥了他们。但韩江雪冷静许多,他转头对李副官说:“去后备箱里拿我的医药箱。”

月儿诧异:“你平时还带着医药箱?”

“嗯,一般情况下会在车里和家里备着,难免会有用到的时候。不过工具不是很齐全,能不能熬过这一劫,全凭他造化了。”

副官行动麻利,医药箱被取了过来。几人合力将木旦甲抬到了床上,韩江雪从医药箱中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铁盒。

到了这个时候,木旦甲仍旧有心说笑:“嘿,你这铁饭盒挺精致。”

副官一脸鄙夷:“什么铁饭盒,你家吃饭用这么精致饭盒?这是我们少帅从德国带回来的……拜……拜耳朵麻醉用的。”

“拜耳朵?你们汉人还有这风俗?拜了能救好我家公子么?”随从一脸天真,倒真是能看出急了,天地神佛,谁能救人他就信谁。

韩江雪从铁盒中拿出针管和药剂:“德国拜耳,药厂名字。拜谁都没用,你们几个按住他,我备用的麻醉药剂量很小,恐怕作用不大。”

木旦甲勉强一笑,估计也想到了之后要遭受的痛苦,问旁边的男学生:“小伙子,家里有没有烈酒?给老子喝点!”

渔人家贫,并没有什么存酒。怎奈木旦甲救了学生,他转头就要出去买酒,被韩江雪拦下了。

“喝酒干什么?”

“喝了心里热乎,有力气。”

“一会疼起来,少喊少挣扎,才是保持体力的最好办法。说什么喝了心里热乎,你就是想喝酒壮胆。”韩江雪戴好手套,将麻醉剂推进木旦甲体内,声线冷决,并不留情面,“手术本来就不一定能成功,喝了酒血压升高,非常容易出血过度而亡。忍着吧。”

木旦甲其人,身高体壮,怎么看都颇有些英雄气概。然而有勇气归有勇气,如关二爷一般刮骨疗毒面不改色的,古今也没听闻过有第二个,韩江雪一刀下去,麻醉药的作用果然不大,疼得他胸膛起伏,整个身体都蜷缩震颤起来。

“你们几个压住他!”韩江雪大喝。

副官,随从,槃生,甚至渔人与学生同时都冲了过来,死死地将木旦甲按在了床上。

然而那学生在看到了切开的伤口刹那,脸色突然惨白,几经干呕,终于没忍住,回头吐了出来。

“滚滚滚,别在这碍事。”渔人一脚将自己没用的儿子踹到了一旁。

这样一来,少了个人按着,木旦甲又天生力气大,又有些按不住了。

月儿站在旁边看着整个过程,她突然想起昨晚无力帮忙,甚至略显累赘的自己。她总是试图站在韩江雪身旁,与他并肩前行,却一直在他的庇荫下被细心呵护着。

她不想再做那个懦弱无能的小女人,即便她无法短时间让自己强大起来,但也要竭尽全力,跟上韩江雪的步伐。

她深吸一口气上前,替上了男学生的位置,将全身的重心压在双臂上,用尽全力去按住木旦甲的左臂。

奈何身量太小,力气不够,木旦甲疼得难忍,挣扎间差点把月儿掀。

韩江雪专注于伤口,并未留意月儿上前。偶然间抬头,余光里瞥见已经出了一层细密薄汗的月儿,正咬着牙坚持用自己的微薄之力,按着木旦甲。

韩江雪手上的动作一滞,但转瞬便又专注于木旦甲的腿。

在法国留学期间,韩江雪也曾参与过一些外科手术,但作为唯一的主刀,还是头一次。

器械不足,光线昏暗,病人颤动厉害,甚至连个能够帮忙更换剪刀器具的助手都没有。韩江雪额头也不自觉地布上了汗珠,他抬起头,看向李副官,对他说:“你松开他,到我身边来。”

说罢,指着箱子中的器材给他讲道:“这个是手术剪,血管剪,这个是止血钳,持针钳,镊子,手术刀……一会我说要什么,就赶紧递给我。”

韩江雪看着李副官迷茫的眼神,追问了一句:“听明白了么?”

“听……听明白……太多了……没太听明白……”副官看着已经粘上血迹,各式各样的器具,结巴起来。

“到底听没听明白!”韩江雪的耐心有限。

“江雪,我听明白了,要不我来?”

这时,柔和细软的声音传来,是月儿。她扑闪着大眼睛,真诚地看着韩江雪,一脸笃定。

“不行,你怕血,这不适合你。”想起昨晚在面对日本人尸体时尖叫失措的月儿,韩江雪笃定她面对血腥,无法冷静自持。

月儿赶忙否认:“我不晕血,我刚刚看了他的伤口,我可以,我肯定可以的。”

说到这,月儿见韩江雪仍旧没有点头应允,便补充一句:“这人太壮了,副官如果起来了,我们未必按得住他。”

如此一想,确实是冷静思考的,韩江雪如今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点头应允:“过来吧,如果感觉不适,随时和我说,不要硬撑。”

月儿用酒精做了简单的消毒之后,开始了这份于她而言既新鲜却又难度十足的工作。

说不怕血,可接过布满血渍的器具的时候,还是心里咯噔一下。她赶紧深呼吸调整情绪,调整身体,让自己随时保持清醒。

起初面对韩江雪的指令,月儿生疏不已,总是要慢一拍才能记起每项器具的名字,再递给韩江雪。

她也知道,这样很浪费时间。

慢慢地,月儿开始熟练起来,她也学会了在一旁观察韩江雪的动作,心中提早一步做出判断,他接下来可能需要什么。

当然,并没有学过医学的月儿有时猜得准,有时也猜不准。

但效率明显提高。

趁着空当,月儿还能时不时地给韩江雪擦一擦额角的汗水,避免汗水流到眼睛里。

终于,在所有人都精疲力竭之后,韩江雪取出了单片,缝合好了伤口。

木旦甲仅存一丝意识,气若游丝地瘫软在床上,而其他人也跌坐一旁,终于结束了。

“我尽力了,剩下就要看造化了。不要感染,不要发烧,看你自身免疫力的时候到了。”

说完这段话,韩江雪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小娇妻。

此时的月儿小脸通红,竟然没有韩江雪以为会有的不适感。或者说,能够帮助到韩江雪的喜悦,哪怕只有一点点小小的作用,都足以冲淡月儿的恐惧与不适。

她太想让自己强大一点点了。

此刻的月儿,满心欢喜,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做一个有用的人了。

韩江雪带着月儿清洗手上的血迹,寒门没有肥皂可以用,便只能在水桶里反复搓着。韩江雪在水中一把抓住月儿的手,仔仔细细地用帕子帮她揉搓着,及至已经没有了丝毫血印,仍旧不肯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