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府城,一处院落,郁郁葱葱的柏树、月季花枝叶繁茂,墙上还攀爬着不知名的植物,整个园子展示出勃勃生机。

秋高气爽,微风习习,空气中飘荡着若有似无的香气。

花园正中的亭子里,一位年轻的小妇人正坐在石桌上,聚精会神的做针线。

有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走进来,坐到旁边,饮了一杯茶,看着她高耸的肚子,“孩子乖不乖?”

陆时暖摸了摸肚子,弯了弯唇角,“很乖。”

张又新笑了起来,又道,“再过几天,大哥二哥就要回来了。”

陆时暖点了下头,只是又有些迟疑,“大哥二哥此次没中,你说话要小心些。”

张又新的两位嫡兄在前年就中了举人。只是先生觉得他们中举的希望不大。所以那次就没参加。今年会试是皇上登基后加试的恩科。谁都知道,新皇举行的第一场恩科,只要考中肯定能得到皇上重用。张又新的两位嫡兄也不例外。

张又新不是那不通人|□□故的人。只是难免有些失落,“先生说他们有七成把握。谁成想居然一个都没中。”

张夫人娘家是大商贾,在月国人脉关系极广,她本人又经营有道,也舍得为儿子砸钱,两个儿子自小就拜大儒为师,再加上他们聪颖过人,二十来下来,不敢说学富五车,起码也是才高八斗的才子。

之前先生还拿往年的卷子考过他们,把握甚大。没想到最后两人都没中。

张又新为两位嫡兄可惜,可听在陆时暖耳里,就觉得她相公也挺奇葩的。

不都说嫡庶是天敌吗?

张夫人对他们不冷不热,两位嫡兄也只是拿他们当寻常亲戚对待,偏偏她相公对他们很是热络。一点也不介意他们的冷脸。

想不通这事,陆时暖也就丢开不想。左右她知道张夫人不是那种刻薄之人就成。

张又新四下望了望,“姨娘呢?”

陆时暖手上的动作一顿,叹了口气,无奈道,“她刚刚亲自在小厨房炖了碗补汤,说是端给爹尝尝。”

张又新抿了抿嘴,神色淡默。

就在这时,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两人定睛看去,钱姨娘正提着食盒阴沉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张又新忙迎了上去,“姨娘?”

钱姨娘看到儿子,更委屈了,她眼睛通红,扑到儿子怀里哭诉,“我昨夜听下人说你爹昨晚看了一夜书。就想着炖点补汤给他喝。没想到他不仅不领情,反而将我大骂一通。说我那些食材是给你娘子补身子用的。我不该炖给他喝。”

张又新接过食盒,看了眼,里面全是名贵食材,怪不得他爹发火了呢。

张又新扶着姨娘到亭子里坐下,“姨娘,爹说话不中听,可你不该这么做。难道你不想我娘子给你生个白白胖胖的孙子吗?”

钱姨娘擦了擦眼泪,有些心虚道,“那么多呢,你娘子也吃不完。”

张又新好脾气地解释,“哪里多了。等我娘子生完孩子,身子亏损得厉害,更要大补。这可是爹爹花了大价钱买的。您就这么炖给他喝,他能不心疼吗?”

钱姨娘更是可怜,“都是你爹抠门。我们搬到府城,各项花销都得自己掏钱。你爹也不知道贴补一点。我原以为给他炖碗补汤,他一高兴能贴补我们点钱呢。谁成想……”

张又新抚了抚额,原来姨娘打的是这主意。他就说嘛,姨娘都四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可能还像年轻时那样天真,以为自己美若天仙,是个男人都会对她动心。

张又新忍不住劝道,“姨娘,你别打这主意了,咱爹自己都没多少钱。你死心吧。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

钱姨娘抹了眼泪,“都是娘不好。要不是娘没有嫁妆,也不会让你过得这样拮据了。”

看看他们这院子,花团锦簇,好看得不行,可也就是表面鲜,她儿子兜里连一块银锭子都没有。出去买东西,都是用铜板结的账。

府里的下人都比他们有体面。

原先的张又新是很在意这些的,可现在么,他倒是想开了。

话说张府书院。钱姨娘走后,张老爷闻着屋里的香气,肚里馋虫被勾起。

他搁下笔,看了眼刚刚画好的画作,还算满意。

他叫来随从,“去,跟夫人说一声,我中午去她院里用饭。”

随从点头应是。

张老爷拿起扇子,给画作打扇。

待画作完全干透,他小心翼翼把画作卷起来。

张老爷手执画卷,哼着小曲,进了主院。

张夫人没有特地等他,她到了点就用饭。别说老爷,她连儿子都不等。

一个人端着碗动作优雅地用着餐。

看到张老爷进来,她连眼神都没给他。张老爷似乎早习惯了她这样,将下人全都挥退,把手里的画作放到旁边的凳子上。自己端碗盛饭。

张老爷早上被钱姨娘那补汤勾得不行,这会子心心念念的就是补汤。

喝了一碗后,他只觉得肚子里都暖和起来。

他满意地发出一声赞叹,“还是夫人这里的汤好喝啊。”

要是寻常女人听到这话,估计都会在心里反问一句,你还在谁那里喝过汤。

可张夫人不在意,自顾自吃着饭。

张老爷没能等到任何反应,不免有些失落,他很快又说起她感兴趣的话题,“大郎二郎啥时候回来?”

张夫人眉头微皱,“什么大郎二郎,土死了。叫他们阿睿,阿笙。说了多少次了,怎么就是不改?”

张老爷好脾气地应了,“行,阿睿,阿笙,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就这两天了吧。我让他们别急。途中慢慢走。”张夫人淡淡道。

“怎么能慢慢走呢?现在世道多乱啊。兴元府那边还没平定呢。”张老爷急了。

“他们这一路又不经过兴元府,韩广平再能耐也动不了他们。急急忙忙赶路,反倒累坏身子骨。”张夫人不当一回事,“上回他们稍信回来,黎先生说他们不通庶务,所以才落的榜。我看是我太惯着他们了。整日只知道读书,连最简单的常识都不知道。大意了。”

张老爷一怔,“真的吗?会试还考庶务?”

“谁知道呢。信里写得也不详细。等两个孩子到了,你再仔细问问。”张夫人不懂这些。

吃完饭,张夫人要去溜食,张老爷忙叫住了她,“我刚才在书房画了一幅画,你帮我点评一下。”

张夫人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接过画作,挂起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还可以。不过最多只能给你五十两银子。”

张老爷腆着脸道,“就不能加一点吗?我花了一早上画的。”

张夫人伸出食指摇了摇,“不行。”她叹了口气,“你最近画的画太多了。没听说过吗?物以稀为贵。你画得太多。名声却没打起来,价值就会自动往下降。为了以后的名声,你还是少画些吧。贵精不贵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