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暗渠(第3/4页)

“他自是乐意。”公子说罢,却看着我,“你以为他参与不妥?”

我说:“只不过觉得子泉公子从前不曾知晓此事,亦不曾谈论,不知他心中如何想。”

“子泉是知晓大局之人,且桓氏与沈氏同气连枝,他至少不会讲我等卖了。”

这倒是。

我笑了笑,不再多言,又问:“公子可与他定下了碰面的时辰?”

“酉时在那别院中碰面。”公子道,“我回来时,先去了淮阴侯府一趟告知了逸之,方才也去堂上禀明了母亲,今夜与子泉逸之聚宴,不会回来。”

“公主可信?”我问。

“有甚不信。”公子一脸坦然,“子泉又与家中吵了,我说我和逸之去劝劝他。”

我笑了笑。

公子也有些偷鸡摸狗的天资,至少筹划起事情来颇为周全,连怎么糊弄长公主都想到了。

夜里行走的衣裳,我都已经准备好。公子的玄色衣裳不多,不过还是能找到些,能凑得合适。公子看了看他的,并无异议,而后,目光却落在了我的衣裳上面。

“你这衣裳甚是眼生。”他拿起来看了看,“似从未见你穿过。”

那是我夜里偷溜出去干见不得人的事的时候用的,他当然没见过。

不过我早有准备,脸不红心不跳:“我穿过,只是公子不曾留意罢了。”

“是么。”公子淡淡道,放下,却饶有兴味地看了看一边的鞋和玄色面巾等物。那些自然也是我备下的,专挑便于潜行样式。

“你对这潜行之事倒是周到。”公子道,“怎想到了这许多?”

我不以为然:“公子忘了?云氏乃杂家,何事不晓。”

“是么。”公子瞥我一眼,“那暗渠之事,亦是你家中所传?”

那是我那些无聊先祖在无名书里记的。

我看着他,不答反问:“公子以为呢?”

“反正不是你从鬼神那里问来的。”公子说罢,将那些物什收起,道,“时候不早,该出门了。”

黄昏的太阳在西边落下红霞。酉时,公子、沈冲和桓瓖各自乘着车马,如约到了昌邑侯府的别院里。

这个地方,比起昌邑侯府来说,不算大。不过它是当年桓鉴刚刚为官之时住的地方,对它甚有感情,故而就算不住也一直留着,有家仆常年打理。

进门的时候,桓瓖已经等在了院子。府中的仆从已经被他打发走,见了面之后,三人皆不多言,进屋关上门。

“你们说的那个地方,我已经打探清楚了。”桓瓖甚有干劲,对公子和沈冲道,“那去处甚为僻静,附近亦是官宦人家,且挨着后园,不会有什么人察觉。夜里就算有京兆府的人会在附近巡视,但也不会走到那里。”

“慎思宫的人呢?”公子问。

“慎思宫的人就更是了,他们只管看好宫内,谁会无事到墙外巡查?”

公子颔首。

“只是那暗渠之事,我从未听说。”桓瓖道,“你们如何得知?”

沈冲笑了笑:“这要问霓生。”

桓瓖看向我,神色似不意外,却是深远。

“我就知道。”他笑了笑。

我不理会,问他和沈冲:“今夜我等须得前行,衣裳可曾备好?”

先前分头准备时,我曾经将要领告知了沈冲。沈冲果然是细致之人,备下的衣裳并无差错。

桓瓖则不一样,虽然我也曾让公子转告他,但看他备下的物什,还是无语至极。衣服都是玄色的不错,然而件件看上去华贵无比。不是镶金就是绣银,蹭破一块就须得花费许多钱去补,就算有玄底也能把人亮花眼。还有那鞋,一看就是金枝玉叶穿的,底缝得颇厚实颇硬,走在地上带响。

“这平日都是侍婢做的,何须我动手。”桓瓖不屑道。

我自然不依他,让他在这府里再翻一身出来。幸好桓鉴从前还有些旧衣方才此处。桓瓖以桓鉴让他来找些旧衣回去为理由,让仆人去找,果然找了一身来。

“接下来便是那暗渠之事。”我说,“那暗渠多年无人打理,只怕入口有淤塞。”

公子颔首:“如此,可有清淤之法?”

我说:“自然是有。这府中,可有铁锹?”

“铁锹?”三人愕然。

“要铁锹做甚?”桓瓖问。

“自是由我等自己将那道口清开。”我理所当然道,“不然要这么多人去何用?”

“……”

三人看着我,如同看一个怪物。

动手的时辰定在子时。

月明星稀,府里的仆人早已睡去。我早已换上了玄衣,走到他们三人的屋前,挨个敲了敲。

未几,门轻轻打开,几乎全无声息。

三人也早已换好了衣裳,从里面走出来,一人手上拿着一把铁锹。

桓瓖熟门熟路地走到一处侧门前,将门闩抬起,小心翼翼地打开,然后,领着我们走出门去。

因得有月光,我们走路不须点灯也能看得见。夜色下,慎思宫的宫墙就立在前方,显得颇为高大。待得都出来之后,桓瓖把门关上,四人不约而同地蒙上玄巾,往我指路的防线而去。

这个地方,我来过两三回,那暗渠的入口也已经打探清楚,就在一处屋舍残垣里。从前先帝初定都之时,雒阳颇为混乱,这个地方曾是不少流民的居所,挨着结实的宫墙,到处盖着简陋的居所。不巧,那暗渠口因得是现成的窟窿,被一户人家用作了地窖。后来此地被贵胄们圈占,流民被赶走,那些屋舍也就被拆除了,只有挨着宫墙下的地方有些残垣。

贵胄们自然不可能像流民们那样不讲究,贪图宫墙结实,也挨着建造屋舍,故而这暗渠口的地窖也就一直不曾被人发现,连着残垣一直保留着。

“就在此处?”公子有些疑惑。

“嗯。”我应一声,用脚在地上各处踩了踩,未几,一个地方传来中空的声音。

我随即用铁锹将上面的浮土刮去,未几,一块木板露了出来。

这木板很是厚实,然而经过许多年的风吹日晒,已经快要朽坏了,幸而上面覆了土,还生了草,无人留意。

桓瓖站在一边八方,公子和沈冲过来,帮我将木板移开,地窖入口豁然在眼前,月光下,黑洞洞的。

我将一根在庖厨引火用的松树枝点燃,遮着光,待烧得稳了,丢到地窖里去。光瞬间将里面照亮,只见这地窖倒是做得甚好,四壁平整,也无积水,大小可容数人。从前地窖主人还挖好了简陋的阶梯,可沿着走下去。

公子正要下去,我将他拉住。

等了一会,只见火苗仍烧着,并无熄灭之势。

“这是做甚?”公子似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

“若地窖常年不透风,则易使人憋窒,若可烧火则无妨。”我答道,“现下无妨了,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