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晚上不回来了吗?”

“嗯,工作有些多,没事的,公司有休息室,我直接在这边休息就好了。”

“……我知道了,你要注意身体。”

赫胥猗挂断了电话,一时有些懊悔下午的冲动。

在知道尹如琢曾经那些无私的帮助之后,她几乎是一路大脑空白地闯到了景润。强烈的感情驱遣着她,鞭笞着她,鼓动着她,让她不顾一切地想要见到尹如琢。

原来她被这样爱着,原来她一直不是一个人,原来她从未被世界抛弃过。

虽然曾经努力让自己扭转被仇恨蒙蔽的观念,但在得知这些的那一刻,她才真正有了被救赎的感觉——后悔也越发强烈。

接受他人的帮助从不是可耻的事,可耻的是自己不努力,却一心期待着有救世主出现。

只是她明白得太晚,又活得太自我。

知道并非是靠自己的能力让赫胥家留存下来时,赫胥猗有的不是挫败感,而是恍然大悟。

他人的爱并不会让她变得更有价值,但为了回报这份爱,她可以选择让自己变得更有价值。用爱来回报爱,又究竟有什么可耻的呢?

曾经的她为什么无法明白这一点?强自认为自己绝不会动心。

她是那么想告诉尹如琢,自己也爱着她。

然而,到达景润见到尹如琢的时候,她突然冷静了下来。

要如何开口呢?

开口说自己知道了她的帮助,然后情难自禁吗?

不,尹如琢曾经就怀疑过她不肯离婚的动机是因为愧疚,那么,现在说这些只会加深她的误解。

她仍然不能行动。

赫胥猗努力压下心中的冲动,将这一切掩盖了过去。

只是,尹如琢晚上没有回家这一点让她知道,自己做得仍然不够。

即便是这一年,对方也很少会留宿在公司,怎么可能偏偏今天晚上就要加班?

是无法再接受她的靠近了吗?

赫胥猗望着自己的手,尹如琢的触感似乎还有残留。

她回想起周末时两人如何梦境般的温存,回忆起更久远之前,两人每夜相拥入眠。

曾经觉得屈辱的新婚之夜,此刻回忆起来竟然是如此美好。

她明明、明明就从未厌恶过如琢的触碰,为什么要觉得屈辱呢?

所以人啊,总是擅自对自己施加暗示,又总是等到失去才懂珍惜。

赫胥猗微微叹了口气,望向了了电脑屏幕。

漫漫长夜,她必须要为自己找点事做,以免胡思乱想。

而事实上,除了事业和感情上的事,她确实还有一件更迫在眉睫的事需要处理。

赫胥复。

或许是笃定了女儿会拿着证据去举报自己,他自从那次吵架之后就再没有回过家。赫胥猗这一年来都在搜集证据,除了那个录音之外还找到了曾经的佣人、医生以及曾帮她爷爷订立遗嘱的律师。

赫胥猗希望赫胥复得到应有的惩罚,但不想他侮辱了赫胥家传承百年的伯爵头衔。所以,她必须要找出证据证明爷爷当初已经决定要和父亲断绝父子关系,打算直接让她继承爵位。

这些事进行得不太顺利,不再借助尹家的力量之后,她能调动的资源大大减少,无论是搜集证据还是寻找赫胥复的下落,都不如过去那般高效。再加时间过去得太久,能够保留下来的证据也不过一鳞半爪,想要理清证据链不是那么容易。

但经过了一年的调查,事情终于在半个月前有了不小进展。她不但找到了赫胥复,也终于找到了可以证明赫胥复继承爵位的不正统性证据。

赫胥猗一直希望的是一击即中,将可能产生的影响降到最低,所以迟迟拖到了今天。联运会开赛在即,她不想让家里的事影响到妹妹,但那之后,她已经不用再心慈手软。

只是,让赫胥猗没想到的是,不仅仅是这一天晚上尹如琢没有回来,接下来连续一周,传回来的都是她要留宿公司的讯息。

就算再愚笨也该感觉到,尹如琢这是在避开她,更何况赫胥猗一点都不迟钝。

挂完和尹如琢的通话,赫胥猗一时陷入了沉思之中。她不是没考虑过尹如琢会避着自己,只是没想到会来得那么快。

她思考了一遍自己的行为,想知道究竟是哪里引起了对方的警惕和反感,一时却有些没有头绪。

尹如琢的性子十分内敛,大多时候都不会外泄自己的情绪。起码在公司见面的时候,对方并未表现出对她的厌恶。

或许她不该逼得太紧,反正再过不久她们就要一起去看联运会,不如把事情留到那个时候解决。

然而,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赫胥猗看了一眼手机界面,发现是祝惜辞的来电。

“喂,惜辞?”

“猗猗,那个……我问你一件事。”

现在已经晚上九点,有宋锦绣在身边祝惜辞一般不会在这个时间打电话给她。不过到时候看联运会,祝惜辞和宋锦绣也会同行,赫胥猗猜测着她可能要问行程问题。

“怎么了?”

“你在家对不对?尹如琢……也在吗?”

“如琢?没有,她说要在公司留宿……怎么了?”

祝惜辞那边似乎在犹豫。

“惜辞?”

“哎呀,这么吞吞吐吐干吗,再晚可能就来不及了!”回答赫胥猗的不是祝惜辞,而是宋锦绣。她大概死抢过了祝惜辞的手机,对着赫胥猗急急地道,“我们刚才看到尹如琢和徐静怡在一起,猗猗,快去抓奸啊!”

赫胥猗只觉得一阵晕眩。

尹如琢和徐静怡在一起?两人才刚刚通完话不久,为什么尹如琢没和她说?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有什么事需要这个时间见面的?

“猗猗,你别听她胡说,只是看起来像而已。”

“什么只是看起来像,人能看错,车还能看错吗?那就是尹如琢的车!两人这个时候在酒店停车场下车,还能干什么啊!”

“那栋楼里又不止有酒店,不还有餐厅、酒吧嘛。”

祝惜辞和宋锦绣吵得不可开交,然而这边的赫胥猗早就什么都听不到。

“等等……猗猗都挂电话了,咱俩还吵什么。”

祝惜辞发现电话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挂了,再想打回去,那边已是正在通话中。

赫胥猗着急地拨通了尹如琢的电话,然而等待她的只有已经关机的消息。

她没经过任何思考就开始往外走,然而又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现在去又有什么用呢?

像宋锦绣说的那样去抓奸吗?

那未免太可笑了,她根本没有立场和资格。

然而她终究无法做到就这样在这里等待,因不知结果而胡思乱想惶惶不安,终究不是她的性格。

赫胥猗思考了一会儿,给尹如琢发了一条短信,又去衣帽间找出了几件尹如琢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