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秦任愣了下,匆忙别过脸,拿起身边林初放的纸:“你好。”

他整理好自己再度看向林初,露出笑容,“谢谢你的纸——”

林初嘴角弯起一道很淡的弧度,在他身边坐下。

秦任将垃圾丢到站台的垃圾桶里,问:“你在这等车?”

林初想到刚刚看到的一个站点,说:“嗯,我去日楠广场。”

秦任点点头,眼底因哭泛起的红已经消失,神情恢复沉稳,他抿着嘴,想说什么又好像不知道怎么开口。

林初安静坐着,在等。

“你跟陈执……是男女朋友关系?”秦任问。

林初没有回答,秦任当她默认了,缓缓说:“你跟他之前的女朋友不一样。”

林初露出好奇的样子,“他之前的女朋友是什么样的?”

“看起来跟他是一类人。”

“他是哪类人?”

秦任一顿,对上她清亮的眸,“看起来跟你完全相反的人。”

又沉声继续说:“但是他以前不像现在这样。”

林初偏头,“那他以前是像我这样吗?我在他家学习的时候,感觉他记忆力很好,对数学题目的反应不大一样……”

秦任诧异地睁大眼,“你在他家学习?”

她点点头。

秦任仍没收起惊讶的神情,“看来你真的跟那些女生不一样……”

他好像觉得不该这么说,干咳一声,“其实,阿执小时候成绩很好的,最好的就是数学……”

林初手搭在膝盖上,不自在地扣着,“我……想帮帮他,他喝酒抽烟,总是打架满身的伤……”

秦任眸光微闪,最后叹了口气,神情凝重,“其实我不清楚你们怎么相处的,但我知道他的女朋友谈得没有满两个月的,而你现在就要高考了吧?我觉得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现在你最该做的应该是跟他分手,好好备考。”

林初只说:“我听说过他有很多女朋友,而且谈得都不久,我总觉得他不快乐,很缺爱……我想帮他但感觉帮不了什么……这种事估计只有他的父母能帮他,我看他是一个人住,家里都是泡面和啤酒。”

秦任皱起眉头,手撑着膝盖看地面,不再说话。

林初看远处的雷。不知闪过几次了,天好像要裂开来,却一滴雨也没下。

“阿执不愿意别人提起他的父母,我可以跟你说,但你不要让他知道。”秦任声音低沉。

林初点点头。听他一字一句说那些陈执不让人提及的过去。

那个男生小时候成绩很好,父亲是刑警,母亲是医生,幸福家庭的模范。后来一次出任务父亲因为秦任而殉职,母亲没两年改嫁,继父不喜欢他,他便十六岁就一个人出来住了。

“他大概率考不上什么大学专科,也不打算继续上学了。你们不是一路人,他很沉重,你还年轻,你帮不了他什么,我能理解你那种想帮他的心理,但你还是好好上学吧,也算是帮他,让他不要因为耽误了你而再背一个责任。”

……

乌云终于被闪雷唤醒,大滴大滴的雨砸下来,噼里啪啦。

林初坐在公交车里,将车窗开了一条细缝,新鲜的风将肺洗了一遍,满腔的清新。

林初闭着眼深呼吸,报站报到了“日楠广场”,她下车,准备同站换乘到家的公交。

秦任的话在无聊的等车期间再次回荡。

林初一直给陈执贴着标签。

第一次见到他跟他的朋友,他们一身酒味,他满天黄发叼着烟,她看气场就将他们跟“李思巧”化为一类。都是混混。

第二次她在巷子里听到他们拿自己打赌,她将他们彻底跟“李思巧”混为一谈。都是作恶的混混。

后来陈执在她心里就有了标签:

花心不良有钱被放养

这些标签被她钉在他身上,一直没有消失,直到今天秦任说了那些话。

原来不是被放养……是没人养。

难怪她问他,如果被人校园暴力,他会怎么样,他一秒没有犹豫地说:他们早被我弄死了。

没有什么可以挂念的东西,没必要对这个世界手下留情。

这样的人什么都可能做出来。

就像是亡命徒。

林初最清楚这一点了。

……如果不是因为爸爸还在,她那把藏起来的刀早就无数次地捅向李思巧她们。

但是她不能,爸爸还在,如果发生了那样的事,爸爸绝对活不下去了……她再也没有脸面面对妈妈……

-

林初放弃了再去接近陈执,跟他“谈和”。

一方面知道他的遭遇,不想跟那样的“亡命徒”打交道。

一方面是接近陈执的方法她只能想到抓住他缺爱的点。但是她不想利用这点。

而且他的确沉重,还有一个月不到,她不想付出那么多,更不想让彼此的纠葛更深。而且,未必对他有效。

所以林初决定放宽心,能过一天是一天。

然后林初发现,他的钥匙还在自己这。

她是不打算去他家了,本来想快递给他,但又觉得他可能早忘了她的存在,寄过去反倒提醒他。

于是决定高考后再还给他。

之后的几天依旧无事发生。林初白天在学校学习,放学也在学校学习,一直学到保安来关门。

生活被试卷填满,吃的东西是试卷,洗澡的水是试卷。

林初因这样的充实感而兴奋。她期待收获的那天。

天气不再无常,暖阳的天持续了好几天。

然而人生无常。

林初就像以前那样走路。

吃完午饭,捧着数学试题往教室走,就像以前那样。

从食堂走到图书馆,从图书馆走到小花园,再走到教学楼,再走到高三的楼层。

“啪——”

“呜呜呜……咳咳、咳呜呜……”

“贱人不许哭!再哭一个试试?妈的哭得丑死了!”

“平时不挺傲的跟公鸡似的?哭个屁啊。”

“可不就是鸡吗?哈哈哈——”

林初脚步僵在一节台阶上。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了。

一年多来,比任课老师的声音还要让她熟悉。

高三的楼层在最高层,而在楼梯的拐角还要多出半节台阶,是通往楼顶的。

李思巧几人就站在那半节台阶上,墙角缩着一个女生。

林初只看到那个女生的侧脸。

是二班的女生。成绩一直在年级前三。

女生身体在颤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个打起来比林初有趣了,林初我早特么打腻了,终于可以换一个了!看看这个多会哭啊,林初屁也不会放一个。”李思巧满脸的成就感。

她的好友闻言连忙扯了扯她,“巧姐,还是别说那个比较好——”

“曹尼玛我怕她啊!”李思巧怒吼,一边骂一边用拳头往女生身上打,“贱人!贱人贱人贱人!去死吧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