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茶馆里人并不多,为了客户的隐私性,大堂里的布局用了一番心思,他们选了屏风后面的位置,卫云开将里面的六张桌子都给包下来,免得有人打扰。

宋柏恒跟贺梅香接到电话也赶了过来。

多年未见,卫云开与宋柏恒都愣怔片刻才认出彼此,双方握了握手,另外三个孩子乖乖坐在那儿。

贺梅香这些年生活过得不错,略有富态,手上戴着一对老银镯子,诧异的看了一眼宋月明,她并不认得卫云开,更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只是儿媳妇电话里说有重要事情请他过来。

宋月明放下茶杯站起身,深吸一口气,脸上没什么笑容:“梅香婶,好久不见。”

贺梅香点头嗯了一声,看看四周才问:“小敏,到底什么事让我们急匆匆的过来?”

杨敏苦笑里带着一丝怅惘,一时间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婆婆的问题,毕竟事情真相如何,她自己也不清楚。

“先坐下说话吧。”

卫云开叫来服务员端上来一户新茶,小孩子面前摆着糖果点心,他清清嗓子,开口说明原委。

“是这样,我今天在你家孩子身上看到一枚玉坠儿,想了解一下玉坠儿的来源,听说老太太知道的事情多一些,所以把你们也给请来了。”

宋航脖子上那枚玉坠儿如今正放在桌子上,满带被岁月浸润的古朴。

杨敏握紧手,仔细将母亲的身世给说了个清楚。

“我妈姓陈,据说是叫陈清,清水的清,她是五六岁的时候逃荒到我姥姥家,姥姥姥爷没孩子,有了她就生下来俩孩子,他们不想养我妈了,我妈就被我奶奶买过来做童养媳,十八生了我,二十来岁的时候就没了,奶奶对我妈挺好,知道她手里有个玉坠儿是从小戴着的,说是亲妈留给她的,但我妈也不记得亲生母亲是谁。

“我妈生下我之后就把玉坠儿戴在我身上,她死后,我爸又娶了一个,奶奶把玉坠儿给我藏起来了,没多久,奶奶也去世了,临走前把玉坠儿交给我让我藏着,后来被我后妈找到了,我也是前几年才把玉坠儿拿回来。”

“她是因为什么病才去世的?”

杨敏摇头:“不知道,奶奶说她总是说心里不舒服,是在晚上走的,她第二天去叫人才发现。”

卫云开听着握紧茶杯:“令堂,有留下照片吗?”

杨敏看一眼贺梅香,蹙紧眉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宋月明无意识的摩挲着茶杯杯壁,也抬头看过去:“梅香婶,他们俩为什么会定下娃娃亲呢?”

贺梅香浑浊的眼睛里带着些许追忆,低声讲道:“我到小宋庄的时候还怀着孕,要生了家里就我自己,是杨敏她妈听见我喊人,帮我接的生,要不是她,我和柏恒都得死。”

这是村子里都知道的事。

贺梅香可怜陈清是童养媳,自那之后经常跟她来往,杨家日子过得苦,是她经常接济陈清。

“这是柏恒一岁的时候去县城照相馆拍照,那时候陈清要结婚我就让她跟我一起去县城,合拍了一张照片。”

一张两寸的黑白照片被放到桌上,三十多年过去,依然保存的干净整洁,照片上的人像略微模糊,但还能看到大致的眉眼。

卫云开捏着照片看了许久,将它递给宋月明看。

他垂首拿出临时开车回家带回来的信封,里面是有关祖母何婉槿的照片,以及另一枚大致相同的玉坠儿。

贺梅香先惊呼出声:“这是?”

杨敏和宋柏恒对视一眼,他们看着自己那枚玉坠儿好些年,当然知道长什么样子,而卫云开拿出来的那一枚,显然跟自己这个系出同门。

玉坠儿雕琢的是一只精巧的小猴子。

卫云开将照片往前推了推,杨敏拿起其中一张何婉槿的单人照,照片上的女人温柔婉约,目光坚定,与照片上的母亲、记忆中的母亲,何其相似!

“这是谁?”

贺梅香也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柏恒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咱们先听卫先生把话说完。”

宋月明心内叹气,抬头与卫云开对视一眼,带着安抚和鼓励。

卫云开稍稍整理思绪,完整地说出当年往事:

“我奶奶没出世之前,她父亲得到一块好玉,要让人给做成吊坠,雕刻着奶奶的生肖,因为奶奶的母亲也属猴,就雕了两枚,后来这两枚玉坠儿都给了奶奶,她带到了卫家。”

“我父亲出生的时候给他戴一枚,我姑姑在战争中出生戴了第二枚,但爷爷奶奶不方便带着她去打仗,就交给当地的农户代为抚养,约好局势稍稍稳定就来把孩子接走。不过,一年多之后去接人的时候,没找到那家农人,我姑姑也就不知所踪。”

众人顿时沉默起来,宋柏恒却认出照片上的老人,迟疑片刻才问:“你爷爷是?”

“卫渠,我是在那十年开始的时候被爷爷的警卫员带到乡下避风头的。”

宋柏恒一时无言,狠狠咽了一口唾沫,他自然知道卫渠是何许人也,那是战火里走过来的开国老将。

杨敏久久没回过神来,她没想到原主母亲的来头这么大。

贺梅香蹙紧眉头,仔细算算:“这么说,陈清是你姑姑,你和小敏是表兄妹?”

“是,我父亲叫卫江,爷爷当初给姑姑取名叫卫清,希望早日海晏河清。”

宋月明的手指无意识点着杯壁,也问出了自己的疑问:“你母亲逃荒多长时间,她有说过吗?”

“我,我不记得了,奶奶也很少跟我说这些。”杨敏是真的不记得,原主幼年记忆都是残缺不全的,对母亲的记忆更是寥寥无几。

众人将目光看向贺梅香,她是唯一跟长大后的陈清有过密切交流的人。

贺梅香仔细想了想,欢欢说到底:“她提过,说是逃荒之前的事儿都不大记得,就知道自己名字有个叫清,玉坠儿是亲妈留给她的,别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当年哪有功夫想这些,她吃都吃不饱,人瘦的就剩一把骨头。”

“唉,就是怀孕的时候想吃个鸡蛋都吃不上,肚子大着,还是细胳膊细腿的。”

卫云开听着眸色渐深,盯着漾起波纹的茶水不说话。

宋柏恒听着贺梅香的话觉得不大妥当,“妈,那时候谁都不容易,卫老他们当初也是没办法才这么做的。”

卫渠恢复名誉之后,他的事迹经常被人提起,宋柏恒心中对其更是崇拜。

“我就是随口一说,卫先生别当真。”

贺梅香扭头看孩子去了,仨孩子坐在另一张桌子上,对大人说的话很好奇,又不能多问,都坐在那儿捧着连环画看。

“现在,是要怎么办?”

宋柏恒问出来了五个大人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