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新年第二日,云卿卿就带着好消息回到云家。

云大夫人愣了片刻才惊喜站起来,扬声就要喊人进来,准备散喜钱。

“快别宣扬!”云老夫人忙制止,嗔怪道,“这才什么时候,你这是高兴糊涂了。”

云大夫人这才恍然,忙应是:“瞧我,这高兴得都没了分寸。”

屋里众人哄笑。

云卿卿坐在许鹤宁跟前,脸颊微红。他余光扫见,伸手假意去帮她扶簪子,在她看来时,漆黑眼眸里都是笑意。

两人正相视,厅堂里不知是谁咳嗽一声,叫云卿卿当即又端正坐好,刚停下的众人瞧见再度哄笑。

许鹤宁倒是很自然的收回手,在笑声中从容不迫端了茶,低头抿了口。

云嘉玉在笑声中亦嘴角微微扬起,心情却有点复杂。

不是妹妹怀了身孕不高兴,那种心情大概有点失落吧。从小缠着自己喊哥哥的小姑娘有别人呵护了。

一边的云嘉祺倒是真的很高兴,叽里呱啦说个不停,话痨得叫云二夫人这亲娘都看不下去,直接往他嘴里塞了块核桃糕,差点没把他给噎着。

气氛正闹热的时候,府里的三个大老爷们这才过来,听到喜讯都纷纷与夫妻俩道恭喜。

云婉婉和闵向晨是这个时候才到的,一撩起帘子,就见众人脸上的喜色,笨重的身子在家人笑容中仿佛都轻巧了。

“怎么还回来了,你这身子,还有月余就该生了,还乱跑什么?!规矩是死的!”

云老夫人责怪着,忙让人把她扶着坐下。

待说了云卿卿的喜讯,屋里再度热闹起来。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屋里都快能开两台了。云老太爷一听她们家长里短就头疼,朝儿子一挥手。

云家两位老爷心领神会,朝儿子和女婿也一抬手,大老爷们都避到书房去了。

云家平时家里人也不少,今日小辈女婿都在,把云老太爷书房都坐得满满当当的。

云老太爷平时没啥爱好,就喜欢下棋,儿子们自然是围着他转,于是开了棋局。

长辈们自顾玩乐,云嘉玉看着两位妹夫,索性也叫人拿棋来再开一局。

许鹤宁最讨厌这玩意,把闵向晨给推了出去,自己懒懒坐在一边磕瓜子花生。

云嘉祺也不太爱下棋这东西,索性跟着他这个二姐夫一块吃东西,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不知怎么就说到云嘉玉身上。

“嗳,二姐夫,我可从来没有见过大哥下过狠手,前儿把他一个同窗直接算计得逼退学了。”

少年脑袋都快要蹭到他额头了,一脸佩服小声跟他说学院里都发生了什么。

许鹤宁听过后,眉头皱了皱,想起先前有人老是在学院挑拨他和云嘉玉的事。

遂问道:“你都说做得保密,你怎么知道的?”

“嘿,我和他是兄弟,即便分开几年,也知道他心里都在想什么。一有不对,仔细观察一下不就知道了。”

云嘉祺嘿嘿笑着,还厚着脸皮要夸奖。

“二姐夫我棒不棒?”

许鹤宁低头看了眼他正把花生壳捏得咔嚓作响的指关节:“嗯,棒槌的棒。”

“果然不是亲姐夫,夸一句都不行。”

少年不满哼一声,丢下花生,跑去他亲姐夫身边站着,开始指点江山。不过片刻,就被赶回来了,又不满地哼哼‘这就没亲人啊’,继续低头跟花生磕个你死我活。

“二弟,你今年科举吗?我记得,你已经是秀才了吧,只等秋闱中举?”

云嘉祺手一顿,马上又笑着道:“考啊,答应过我二姐姐的,当然考。”

“嗯,你最好记得你的话。”

许鹤宁狭长的双眸扫过他笑容灿烂的年轻面容,嗤笑一句。

那笑声莫名让人有压力,云嘉祺偷偷拿眼角瞥他,心里怎么琢磨都觉得他的话像是在警告。

难道被这姐夫看出什么来了?

云嘉祺捏着花生的手一用力,咔嚓一声,连花生仁都被他捻碎了。

**

出嫁的姑娘初二回娘家,都会留下住一晚。

云卿卿难得有机会和姐姐能说体己话,晚上想要和云婉婉睡一块的,但闵向晨不放心,许鹤宁也不放心两个怀着身孕的睡一块,于是还是各回各屋。

回到屋里,云卿卿就哼哼唧唧数落他,许鹤宁默默听着,心想闵向晨诚不欺他。

女子一怀孕就要性情大变,这就开始看他哪哪不顺眼了。

许鹤宁就想着怎么哄她开心,结果一抬头,才后知后觉没了说话声,再看过去,发现她已经累得靠着大迎枕就睡着了。

“怎么说睡就睡。”他无奈笑着起身,去轻轻抱起她。

她自动就把脑袋靠他胸膛上,像只小狗似的还动动鼻子,跟闻味儿一样,然后嘴角弯着笑继续睡,把她放到床榻上还抓着他袖子不放。

“以前也没见你那么黏人。”

许鹤宁望着被攥紧的袖子,语气嫌弃,心里却乐开了花。索性就那么和衣躺下,盖好被子,把人小心翼翼搂着闭眼。

等到她彻底睡熟,他才依依不舍抽出袖子,抚平袍子的褶皱,到云老太爷书房去。

晚上吃饭前,云老太爷就吩咐了一声,让他晚些去一趟。

待到了书房,老人正在下棋,指了对面的空位让他坐。

老人今日穿了深红的常服,把肃穆的面容都衬得柔和许多。

许鹤宁在他跟前坐下,老人似乎是没有与他对弈的意思,而是自顾地两边走棋。

他便不作声,默默看着。

在看到老人的黑子连着走了几步后,忍不住捏起一个黑子,突然放在一个空上。

云老太爷手一顿,看着他落子的位置,忽地笑了,把手中的子也撒回棋篓中。

“你小子明明很厉害,今日却各种推脱,就是不愿意跟我来一局?”

“我是见那个地方空着,瞎猫撞上死老鼠罢了。”

许鹤宁谦虚着,心里却是挂念云卿卿,心想她有没有踢被子。让这老头一直下下去,他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脱身。

云老太爷也不揭穿他敷衍的话,靠进椅背,端起茶吹了吹,抿上一口才慢慢地说:“宫里针线房死了一个内侍一个宫女,东宫更是清了不少人,太子可能要做什么。以后你没事,少和太子接触吧。”

许鹤宁听出老人让他要独善其身的话意,他低头看那盘棋,黑白纠缠在一块。

“以前我可以做到独善其身,可自此到京城后,阁老觉得还行吗?”

老人神色明显一僵,好半会才放下茶,叹气:“是我的错。鹤宁,要是可以……等浙江事了,我帮你谋浙江的差事,你回浙江吧,带着卿卿……她应该也喜欢那里。”

“阁老!”许鹤宁心头一惊,站了起来,险些把棋盘都给带得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