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矮窗下一垄茂密南天竺已经挂上了珊瑚珠似的红果子,苏杳杳三人顺着墙根从拐角处轻声绕了进去,寻了个地方遮掩,透过窗缝往里头瞧。

厢房内铺着厚厚的琼花蔓草纹地毯,那女子进了屋后就将绣鞋脱到一旁,赤足而入,脚指染着嫣红的蔻丹,纤细的脚腕上捆着一根细细的银链,坠着米粒似的铃铛。

莲步轻移,铃铛撞出细细的声响,小巧如玉雕的双足,蕴着珠泽在裙摆间若隐若现,无端有种想要捏在掌心把玩的冲动。

稍远处一架巨大的檀木翡翠屏风上,搭了一件白底红纹的衣服,视线遮挡住的后方,传来一阵浅浅的水声,香味氤氲,和着银铃轻响撞入人心,带出一丝旖旎的味道,惹人遐想。

看着她缓步绕过屏风,苏婉莹一把捏住了苏杳杳的掌心,沈恪居然到了现在还不出声,她就不信他没有听到动静!

“咱们绕到另一边瞧瞧。”她靠近苏杳杳耳边轻声说,有生以来,声音第一次染上愠怒。

“别生气。”苏杳杳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一脸淡然,对于沈恪,她予以足够的相信。

卢宣看着两人抠了抠后脑勺,这捉奸的怎么比来帮忙的还要淡定?大姐就是大姐,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刚做贼似的换了个位置,就听得里头传来一声娇滴滴的:“王爷~”

尾音稍稍拉长,柔软中又带着一股子魅惑,听得人骨头都要酥了。

苏杳杳将窗纱抠了个洞,抬眼望去,半垂的帐幔刚巧在那女子脸上打下一片暗影,她低着头,上挑的眼角晕了一层淡粉色,下唇轻咬一半,衣襟半敞,诱人的弧度若隐若现。

脑中灵光闪过,苏杳杳反应过来,这人是那天跟着沈珏一同来齐王府的古怪小厮!

而沈恪则背对苏杳杳坐着,又换上了身墨色暗纹衣袍,衣领刺着火色麒麟,岿然不动看不清表情,片刻后似他乎察觉到了什么,将一只手垂到轮椅外,指尖微动作了个手势。

苏杳杳看得仔细,他发现了她们,是在叫她放心。

时间静静地流逝,久不见动静的郭佳妩媚一笑,腰肢一软坐到了沈恪旁边的椅子上,衣摆带香顺势而出。

“王爷怎的如此冷淡……”说着,她取下了头上的簪子,捏在指尖轻捻。

松松挽着的头发披散开来,伴着一阵磬声,香味更浓了些,甚至隔着窗的几人都能依稀闻到。郭佳的眼神,也在摇动簪子的瞬间变得迷蒙起来,如同倒映着漩涡,深不见底摄人心魄。

沈恪的神情在她面前逐渐松懈,双眸冰冷不再,显得有些茫然。

郭佳勾着唇角,声音如同耳语般轻柔,带着蛊惑的意味:“王爷与我共饮一杯可好?”她对自己很有信心,只要她想,天下就没有她郭佳迷不倒的男人,甚至女人。

果然,下一刻,沈恪就失魂落魄地说了声:“好。”

郭佳起身绕到桌前,两指勾着细颈酒壶,亲自倒了两杯酒,指尖沿着杯口轻柔地转了一圈后,推了一杯到沈恪面前。

沈恪没有动作,郭佳又晃着脚上的银铃靠近几分,。

苏杳杳晃了晃脑袋,猛地回神,仔细嗅了嗅窗缝里透出的味道,有些像镇远侯府遇刺当晚,那个女人身上的香,只是要更好闻一些。

她虚了虚眼睛,向卢宣招手,“她下了药,让苏清泽想办法把沈珏弄来。”

卢宣还有些茫然,苏婉莹便伸手揪了他一下。

一阵肉痛,卢宣醒神下意识:“嘤………”刚露了一声,赶忙伸手捂住嘴,听得房间内动静一滞,又学了声猫叫。

苏婉莹眼中冒着小狼崽一般的凶光,将他拉到拐角处悄声问:“清泽在哪?我去找他。”这么多年她啥没学会,苏家人的护短,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往东院外头那片林子走了。”卢宣想了想,补充道:“我来的时候萧楠传过消息,现在应该还在那。”

“你在这保护我姐。”苏婉莹咬了咬牙,提起裙摆,垫着脚闪了出去。

“殿下,”房间里,郭佳收回打探的目光,端起桌上另一杯酒,一饮而尽,刻意倾洒出唇角的一滴,沿着光洁的下巴徐徐滚落至起伏的心口,没入缝隙,带出水光一条,藏到了衣袍下。

她伸出舌尖舔了舔,呵气如兰,“殿下怎么不喝。”

沈恪转了转手中的杯子,不动声色等了半晌,眉眼一凛,忽然抬起头来,“沈珏没有教过你,离了手的东西就不能乱吃吗。”神色清明,语气冰凉,哪里还有半分被蛊惑的样子。

郭佳神色一变,腹中顷刻间涌起一股燥意,“你……”

她努力站直身子,指尖死死攥紧。她知道沈恪不近人情,甚至厌恶女人的接近,所以才使出浑身解数,又是迷香又是媚药,可沈恪依旧能这么快清醒,或者说是根本没有中招。

自习媚术以来,郭佳试验了无数次,连沈珏都逃不掉,偏偏就是迷惑不了沈恪,这让她如何甘心!

沈恪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郭佳越想越是火旺,咬紧牙关,还是软倒在了椅子上,双颊已变得潮红,连呼吸都仿佛带了火星子。

忽地,她又笑了起来,“那又如何?现下东西院里聚满了人,只需我惊呼一声,王爷只怕也是百口莫辩。”

沈恪看了她一眼,冷笑道:“你想如何?”

“我的要求不多,”郭佳喘息一声,“只要王爷在这房中待到我满意为止,然后在苏杳杳过门那日,同时将我抬进门罢了。”

“不怕本王杀了你?”沈恪语气淡淡,可其中杀意郭佳却能轻易分辨。

“怕,死没人不怕。”她道,“可在我死之前,必定也要拖王爷下水,你看了我的身子,不可能不负责吧……”

话还未说完,房门倏然间被人推开,撕了半截裤腿蒙面的卢宣吊儿郎当地领着苏杳杳走了进来,流里流气地说:“我门外还有百八十个兄弟,全都看到了你的身子,要不都来负个责,一年三百六十日,一人还能分个三日,你倒是有福了。”

听到他如此下作的话,郭佳气得热血翻腾,直冲脑门,“噗”一声,呕了一口血。

苏杳杳缓缓踱步到了她面前,躬下腰,“还想与我同一日进门?”

郭佳心口剧烈起伏,被气的说不出半句话,双颊的潮红已经染上了眼眸,这药是她亲自调配,显然是凶险至极,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这些人是设了个局,等她钻进来。

苏杳杳却是不再理她,转向沈恪,“王爷的意思呢?”

沈恪沉吟片刻,“我没看她……”

“嗯?”

“闭了眼睛的……”

“然后?”

“她很脏……”

“所以呢?”

沈恪一顿,视线瞟向一旁,“只想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