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檄文

季泽宇却没想那么多,沉声道:“之曦,既然秦氏已经逃了出来,你就没必要回京了。”

逄枭闻言,缓慢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是,我现在回去也没有什么用处。”

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没在她身边,如今回去了又有什么用?

见逄枭不再执着于**送死,季泽宇终于嘘了一口气。

只是帐中的气氛太过凝固,季泽宇反而不好多说什么。

逄枭退后两步,脱力一般的坐在木凳上,转而问:“我看你带了不少的精虎卫回来?”

“是谢先生的意思,王妃既要隐藏兴中,人太多,反而招眼。”

“原来如此,你们一路辛苦,先各自去歇下吧。”

“是。”

汤秀等人行礼,鱼贯退出了营帐。

季泽宇这才上前一步,安抚道:“你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既能够逃的出,便不会有事了。”

“嗯。”逄枭点头,神色之中却满是惊慌。

季泽宇索性半蹲在逄枭面前与他平视 ,道:“你也该有所作为了,若放任下去,也不知天子下一步又会做什么,他眼瞧着就是将你往绝路上逼,难道你要坐以待毙?还是说,你想扔下前线的战事,回去陪秦氏?那样是否太过不负责任?”

“我不会那么做的。”逄枭笑了笑,打起精神道,“既然他们已经不在天子的掌握中,我自然不必要回去送死了。”转头看向徐渭之,“徐先生,我有个想法。”

“王爷请讲。”徐渭之拱手。

逄枭想了想,沉声说了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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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川县郊外十里庄的一处庄园之中。

秦宜宁脸色煞白的斜倚着引枕,催促道:“好了,快抱着哥儿姐儿下去吧,不要在我这里过了病气。”

“是。”乳母们恭敬行礼,抱着孩子们退了下去。

一旁的寄云便端了白瓷小碗来,“王妃,吃药吧。这会子不烫了。”

秦宜宁点头,不耐烦用汤匙一口一口吃那苦药,索性接过碗来一口灌了下去,当即苦的她眉头紧皱的“哈”了一口气。

寄云赶忙端了温水来给她漱口。

秦宜宁直漱进了一小碗水,这才嘘了一口气:“我算是不挑的了,什么苦味儿的东西也不怕,可这一次冰糖也不知是不是故意作弄我,弄的这药又腥又苦,一入口就苦的我直恶心。”

“王妃,良药苦口,您这一次伤的严重,冰糖说了,您身上的亏损,少说也要三五年才养得好,这段日子您都要吃药,您还是早些习惯吧。”

“不习惯也得习惯了。”秦宜宁叹了口气,拍了拍苍白的脸颊,转而问:“天机子那如何了?”

寄云面上凝重,摇了摇头。

秦宜宁勉强坐起身来,“帮我找件厚实的衣裳,我想去看看她。”

“王妃,外头寒冷,您才刚退热,可别再吹了冷风了。”

“无妨,她是为了救我。”

寄云知道秦宜宁的倔脾气,既已经做了决定,就绝不会改变,只得无奈的去拿了轻暖的大氅来为秦宜宁披好,又拿了观音兜来给她戴上,将人整个捂的严严实实的,这才小心翼翼的将人搀扶起来,往隔壁正屋去。

出了门边是个宽敞的院子,不远处惊蛰等人正在空地上比划拳脚,见秦宜宁出来,都急忙赶了过来。

“主子。”

秦宜宁苍白的脸上挂着个微笑,摆摆手道:“我无事,你们忙自己的去。”

“是。”众人行礼退下。

秦宜宁便去了隔壁。

一掀门帘,便是一股夹着苦药味道的热风铺面而来。外间坐着了十几个庄稼汉打扮的男子,都是天机门的门人,见秦宜宁来,为首的方海玲带领众人起身向着秦宜宁拱手。

秦宜宁颔首致意,绕过兽皮的屏风转了个弯,撩暖帘进了内室。

冰糖正坐在暖炕旁的小杌子上,眼睛哭的红肿。

天机子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趴在暖炕上微睁着眼,干裂苍白的唇瓣翕动,似乎正在说什么。

“仙姑,你怎么样了。”

秦宜宁来到近前,冰糖忙起身让了个位置给她。

天机子白了秦宜宁一眼,干涩沙哑的声音极为虚弱,“本仙姑这次算是栽了。”

一听天机子自己都这样说,秦宜宁的心里咯噔一跳,说不出的苦涩弥漫心头,“不会的,我们都会尽全力救你的。你需要的药材我已经命人去找了。”

“白费力气。我刚才,就劝说了小唐姑娘。人啊,生死有命。”天机子又瞪了秦宜宁一眼,“我老人家,本来寿元一百一十三,卒于深秋,结果可倒好,遇到你这个**烦,才六十我老人家就要归西了。我少活了近一半,都赖你。”

秦宜宁心情沉重,摇头道:“你会没事的。”

“这都是命。”天机子咳嗽了几声,虚弱的道,“我啊,什么都能算,算这个,算那个,唯独算不透你这个变数。只要是遇上你,我的掐算不准,计划有变,就连我自个儿的小命都给折腾进去了。想我一世英名,算不得什么好人吧,想不到我竟然会,竟然会为了救人而死,还是救你这个**烦!咳,咳咳咳!”

“仙姑,你冷静,别说了。”秦宜宁的心里百感交集,脸色更苍白了。

天机子咳嗽了半晌,呼哧呼哧喘了好几口气,再开口时,声音更加微弱了。

“罢了,事已至此,我也无话可说了。往后你好生陪着逄枭吧。”

听她言语中仿佛有诀别托付之意,秦宜宁终于扑簌簌落下泪来,泪水沿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低落在毛领子上,又滑落在手背。

天机子见她掉眼泪,哼了一声:“算了,你算不得坏人,我救你,也算是功德。眼下真是,舍不得走。”

“仙姑还有什么为了的心愿?你说与我,若能办得到,我必当竭尽全力。”

天机子闭了闭眼,好像睁开眼说话十分耗费力气,声音疲惫的道:“我的心愿只有一个,与你说有何用?你本身就是变数,你能保证什么?我现在,就是在等一个消息。”

秦宜宁吸了吸鼻子,寄云在一旁拿了帕子来给她拭泪,柔声劝道:“王妃仔细身子,您自个儿还没好呢。仔细哭多了头又疼。”

天机子好像颇为不耐烦似的又翻了下眼睛。

秦宜宁接过帕子拭泪,揉着太阳穴道:“你若真的有个万一,我又如何与穆公子交代。仙姑坚持住,情况虽看着凶险,可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天机子却是合着眼,似累极了一般,再不肯开口了。

秦宜宁看着天机子虚弱的模样,心里满是愧疚。

她此时格外痛恨自己的无能,这种眼看着别人为了救自己而牺牲,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简直比钝刀子割肉还令人难以**。当初**之死已是让秦宜宁今生难以释怀,再往前追溯,还有为了救她而死的瑞兰,还有屡次遇上危险时舍身相救甚至她都不知道性命的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