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靠近伊斯班袅拉号(第2/3页)

从前方不远处传来海浪拍打岩石的阵阵轰鸣声,林间树叶发出的沙沙声,还有树枝拂动的飒飒声,听起来一切都是那么美妙,让人难以相信在如此优美的环境中居然潜伏着一场生死搏斗。我只是小小贪恋了一番身边的美景,便又很快向目的地奔去。

临近海边,尚未看见蔚蓝色的海水,耳边遂听得哗啦啦的水花翻卷声。脚步刚一迈出林间,便觉得阵阵海风扑面而来,这里已是一片比较开阔的地带,从这里看过去,翻腾的浪花层层涌进、层层后退,在沙滩上滚出许多白色的泡沫。

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藏宝岛周围的海有如此宁静的一面。即使烈日当头,阳光直射,周围无风时,整个海岸通常仍是波涛滚滚,日夜喧嚷,探遍周遭也难以找到一处听不到浪花飞溅的地方。可是眼下,沉静的海完美呈现在面前,那些卷起的白沫没有一丝喧嚣、一丝欢腾,只有耳畔掠过的阵阵海风能让人感到些许的动荡。

怀着愉快的心情,我一直向岸边走去,估计已远离了南岸,我这才在茂密灌木丛的隐蔽下,警惕地攀上沙尖嘴的斜坡。

此时,我的背后是海,前面是锚地。海风略有些平静,紧接着,轻柔的海风从南面、东南面飘拂而来,带着大团大团的雾气。在骷髅岛的下风处,铅灰色的锚地像我们初次进来时一样平静。伊斯班袅拉号停在如镜的水面上,从桅顶到吃水线以及悬挂的海盗旗都在水面上倒映得清清楚楚。

大船旁边停着一只划子,西尔弗坐在尾座上,我一眼即能认出是他。还有两个人斜靠在后舷窗旁,其中一个戴着红色的睡帽,就是几小时前在进攻寨子时差点翻过木栅栏的那个红睡帽。这两人谈笑风生,不过具体说些什么倒是一句也听不清,我目测了下距离,他们与我大概相距一英里以上。

我突然听见一声极其恐怖的怪叫,真是难以相信世界上还有这种声音!最初我被吓坏了,但很快就想起这声音应该是出自那只名叫“弗林特船长”的鹦鹉。瞧,它正乖乖蹲坐在西尔弗手腕上,强烈的日光照在羽毛上,泛起几丝光亮的色彩。是的,正是那只鹦鹉,我没认错。

不一会儿,小划子撑离大船划向岸边,红睡帽和同伴走下房舱的升降口。这时,太阳已完全沉至望远镜山后面,傍晚的雾气聚集得较快,气温明显下降,天色渐渐转暗。我知道,如果想在今晚找到小艇,那就必须抓紧时间了。

那堵白色岩壁在大约远离八分之一英里的沙尖嘴上。这段距离其实并不算远,可是因为林中枝蔓纵横,杂草丛生,导致路途极难行走,令我耽误了很多时间,不得不手脚并用地在里面潜行,单薄的衣衫常被刮破,手、脚、脸等部分裸露的皮肤上被划出不少血痕,在搏斗时被弯刀划伤的手指关节处经医生包扎,虽然还不利索但不妨碍在密林中穿行。当我的手触摸到那块粗糙岩壁时,天色已非常昏暗,夜的帷幕渐渐拉开,尚能依稀辨别出眼前事物。岩壁的正下方有一块长有绿色草皮的小洼地,被沙汀和高及膝部的茂密矮树掩盖着,洼地中间有顶用山羊皮做成的小帐篷,看上去有点儿像吉卜赛人流浪时携带的帐篷。

我跳入洼地掀开帐篷一角,看到了本·甘恩说的那只小划子。它真是简陋至极,粗糙的硬木斜底船架用山羊皮包裹着,划子小得可怜,就是我这么个孩子坐在里边也很挤,真难以想象它如何能载得了一个大人。划子中部装有一块低低的坐板,头部装有类似脚踏的木档,还有一支双叶长桨。

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这样一只小船,好像只听说我们的祖先布立吞人用柳条和兽皮制造过。可现在,我的确看到了本·甘恩的杰作,它让人难以形容,只能说自己头一次看到如此拙劣、如此糟糕的一条船,然而它无疑具备了古代柳条兽皮船的最大优点,那就是船身轻巧,搬运方便。

划子已经找到,也许该回到自己的岗位去了。但此刻我又有另一个主意,而且越想越觉得得意至极,非要将它实现不可,就算斯摩列特船长也阻挡不了。我决定在夜幕的掩护下偷偷划着它靠近伊斯班袅拉号,砍断大船的锚索,任它随处漂流到哪个岸边。我敢肯定,反叛分子们今天上午遭到了那番痛击,都巴不得早点起锚出海呢。要是能叫他们逃不了,该有多好。看到海盗们连只划子都没有留给守在大船上的人,我估计这件事做起来风险并不大。

这个想法真不错!我很为自己得意,一边掏出口袋里的面包干大吃大嚼,一边坐下来等待天黑。漆黑的夜晚非常有利于计划的实施,当天空中最后一丝余光消失,当浓雾吞没了整个世界,我扛起那只小划子,摸黑走出了那片晚餐地,远远观望着整个锚地。锚地现在有两处亮光,一处是被击退的海盗们在海边洼地上燃起的大火堆,另一处是浮在黑暗中、隐约可见的一簇微光,它指示着伊斯班袅拉号的位置。

那艘大船在落潮时转了个方向,现在是船头朝向我,船上一星灯光在房舱里,我所看到的那簇微光其实是从尾窗射出的强光投在雾中的反照而已。

落潮已有一段时间了,我得越过一条长长的沙滩。就这样,我扛着小划子走在泥沙地上,脚脖子好几次都陷入其中。终于走到正在退去的水边,我来回蹚了几步,麻利地将小划子平稳地放在水面上。

真该感谢本·甘恩。这只小划子简直像是为我量身定做的,非常符合我的体重和身高。当我试划了两下后,愈发感觉到它的实用之处,不过,它的缺点也显而易见。虽然划子本身轻便又灵巧,但它喜欢偏向一边,无论怎么划,总会偏向下风方向,还喜欢来回打转。连本·甘恩自己也承认“这小船很不好对付,除非你摸透了它的脾气”。

我当然不知道这家伙的脾气,它能转向任何一个方向,就是不肯朝向要去的方向。这让我大费一番周折,我只好坐在划子内侧,依靠潮水帮忙。算我运气好,不管怎么划,潮水始终将小划子往下冲,伊斯班袅拉号正巧位于这条航道上,要错过也不大可能。

大船黑乎乎的轮廓出现在我眼前,随着距离的拉近,渐渐显出桅杆、帆桁和船体。越往前退潮越急,当小划子接近锚索时,我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抓在手里。

锚索绷得像弓弦一样紧,可见得用多大的力量才能将船拴住。我清晰地听见,夜色中泛着细浪的潮水在船身周围汩汩作响,犹如山间爆发的一股小小洪流。现在,只要我用水手刀砍断绳索,伊斯班袅拉号准会被潮水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