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战斗正在进行(第2/4页)

疯狂的海盗们整个晚上不停地轰击着,炮弹一颗颗落在周围,击得树林里、栅栏内、木屋后面阵阵尘土飞扬。炮手瞄射得很高,炮弹落下时已没什么力量,自行埋入松软的沙地里。对这种流弹没什么好怕的,反正都是四处乱轰,除了带来一阵轰响、一阵沙土之外,再无他用,有一发炮弹还从木屋顶上溜下来又从地板底下钻出去,离目标如此之近却对目标毫无伤害。我们很快就习惯了这吵人的玩意儿,就当海盗们是在打板球好了。

“这倒不失为一件好事,至少能说明前面林子里没有敌人。”船长透过射击孔边观察边说,“已经退潮了,划子和那些补给物资也该露出水面了,朋友们,有没有谁自告奋勇去把猪肉抢回来?”

葛雷和亨特一马当先,他们全副武装地偷偷溜出寨子穿过树林,可眼前的情景却令两人大失所望。反叛分子们比我们想象的更大胆,或者是他们过于信任伊斯莱尔的炮术,竟然派出四五个人正忙着拖走那批露出水面的物资。那些家伙将成箱物资搬上小划子,桨手不时划动着,以保持水流中划子的稳定性,西尔弗在船尾指手画脚地命令着。这批海盗每个人肩上都挎有一支滑膛枪,大概是从他们自己的秘密军火库里弄出来的。葛雷和亨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几箱物资被搬上划子运走,我们的计划失败了。

木屋里的船长写下今天的航海日志,这是开头的一部分:

亚历山大·斯摩列特,船长;大卫·李甫西,随船医生;亚伯拉罕·葛雷,木匠助手;约翰·屈利劳尼,船主;约翰·亨特和理查·乔伊斯,船主的仆人,未出过海的新手——以上是船上剩下的全体忠实船员——带着只够勉强吃十天的食物于今日登岸,并在岛上寨子的木屋顶上升起英国国旗。汤姆·雷德拉斯,船主的仆人,未出过海的新手,被反叛分子击毙;吉姆·霍金斯,客舱侍应生——

看他写到这里,我又想起那可怜的孩子,不知道吉姆现在身处何方。这时,忽从那边传来了一声呼唤。

“有人在叫我们。”放哨的亨特先听到喊声。

“医生!屈利劳尼先生!斯摩列特船长!喂,亨特,是你吗?”呼唤声接连响起。

吉姆!是吉姆!我一步跑到门口,看到那个让人担心不已的孩子——吉姆·霍金斯正从木栅外面翻进来,他安然无恙。

(以下仍由吉姆·霍金斯叙述)

那面升起的国旗不止引起我一人的注意,本·甘恩也看到了,他拉着我的胳膊停下说:“那边肯定是你的朋友了。”

“也许是那些反叛分子。”我说。

“他们?不可能。”他立刻反驳说,“在这么个除了幸运的大爷谁也不会来的地方,西尔弗一定会挂骷髅旗的,这一点毫无疑问。不,我肯定那是你的朋友们,刚刚还发生过一场交锋,你的朋友暂时占据了上风。很可能他们就在岸上那个老寨子里,就是很多年以前弗林特修筑的寨子。啊,弗林特也算是个有头脑的人物,除了酗酒之外,没谁能与之匹敌。他真是什么都不怕,只有西尔弗例外,西尔弗这个伪君子!”

“也许你说得对,可能真是这样。”我说,“那么,我得赶紧去和朋友们会合了。”

“等一等,朋友。”本·甘恩还是不愿意放我走,“先别忙着走,吉姆,你是个好孩子,我不会看走眼的,但你毕竟是个孩子。听着,我可不是个容易上当的人,朗姆酒也休想把我骗到你去的地方,除非能亲眼见到那个真正的绅士,并从他那里得到保证。你千万不要忘了我跟你说过的那些话,‘他对真正的绅士绝对信任’,还有,你在捎给他这句话时,也别忘了要拧他一把。”

说着,他仍带着那种俏皮的神情拧了我一下,这是第三次。

“孩子,当你用得着本·甘恩的时候,知道去哪里找,就在你今天发现的地方。吉姆,记着,来找他的人手里必须拿着一件白色东西,务必一个人来。噢!你还得说这个,‘本·甘恩要求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

我有些不厌其烦,但还是耐着性子答应下来:“好吧,我想我能明白,你是有些意见想当着乡绅或医生的面提出来吧?在我发现你的地方可以找到你,是吗?”

“对对!聪明的孩子,你记得没错。”

“那好,你还有什么别的话吗?”

“你还没跟我约好时间呢。”他停了一下,加上句,“这样吧,就从正午时分到钟敲六下。”

“好,现在我可以走了吗?”我问。

“你不会忘记吧,孩子?”本·甘恩有些不放心地问,“你一定要说‘他对真正的绅士绝对信任’和‘自有道理’,尤其是‘他对真正的绅士绝对信任’这句话,咱们说话可得像男子汉和男子汉那样言而有信。好吧,我看你可以走了……”他又一把扯住我,“吉姆,吉姆,你要是碰到西尔弗的话,不会出卖本·甘恩吧?就是让野马拖着你跑,你也绝不出卖我,知道吗?你说呀,说‘绝不’。要是那帮海盗在岸上宿营,吉姆,我能叫他们的老婆明天就做寡妇,你信不信?”

这个可怜的人有时候真惹人烦啊。我正要回答时,就听见“轰——”一声炮响,硕大的炮弹飞快地穿过丛林落到沙地里,离我们站着的地方还不足一百码!“快跑!”我一把挣开本·甘恩的手,两人分别朝不同的方向拔腿跑去。

接下来将近一个小时,炮声频频震撼着小岛,炮弹嗖嗖地飞过树林,就像长了眼睛似的一路跟着我,逼得我东躲西藏,老觉得自己要被那些可怕的炮弹打中。在炮击临近结束时,我还是不敢冒险向寨子方向跑去,因为那儿的炮弹落得最密集。本·甘恩的话给我很大勇气,所以即使炮雨纷飞,我仍然决定采取迂回路线想办法摸近寨子。

太阳刚刚落下,余晖已经散尽,海风飒飒掠过树林,吹拂着灰色水面,潮水远远退去,露出大片褐色的沙滩。水面与岸边那种单调的颜色看着使人发闷,总觉得似有什么危机蕴藏其中,让人小心翼翼又不可捉摸。这时,白天的炎热已渐渐消退,海风送来阵阵冷空气,正透过薄薄的外衣侵袭着我的肌肤。

伊斯班袅拉号仍然停在锚地,不过这回,它的桅顶上果真升起了一面黑底白骷髅的海盗旗。就在我直着脖子小心张望时,“轰”一声巨响激起了四面回声,又一颗炮弹呼啸着从空中飞过,我赶紧趴在地上,下意识地缩紧了脖根。这是海盗们最后一次打炮,持续一个小时的炮击终于结束了。

炮击之后的海盗们显得异常忙碌,在离寨子不远的岸上,我看见有些家伙正用斧子砍着什么。仔细一看,原来是只小划子!另一只划子在小拐角和大船之间来来回回搬运着木箱,在靠近河口的地方,海盗们燃起了大堆篝火,从我这看去,火光映照得附近的树林微微发亮。上午时分,那些家伙还脸色阴沉,现在一个个全变得兴高采烈,一边划着桨一边吵吵嚷嚷着。从他们不连贯的话语中可以听出来,大概是朗姆酒起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