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皇后有孕,若是诞下皇子,既是嫡子又是长子,必定为储君的不二人选,靖国公府在勋贵之中可谓风头无两,近几日,不时有人上门巴结,或是媒人上门给世子罗长锋和府里的几位姑娘说媒,就连年纪最小的罗悠宁也没能逃掉。

姚氏忙着照看长女,一时倒没心思关心这些,这一日,她从宫里回来,神色匆匆,脸上罕见的没了笑容,进了正院,看靖国公罗桓在阴凉处喝茶,手里拿着一个话本,看得津津有味,她脸色又黑了一层。

“整日不着调,儿女都被你带坏了!”姚氏数落着,把靖国公手里的话本抽走,扔在一旁。

靖国公一脸莫名其妙,平日他看话本,姚氏也没管过他,怎么今日就生气了?

“这是怎么了?不是从皇宫出来吗,容儿那边有事?”

姚氏挥退了下人,坐在靖国公身边,气的胸口发堵,“有事,有大事,今日在宫里听说那谢氏怀孕了。”

靖国公笑了笑:“这值得你生这么大气?”

姚氏拍了拍桌子:“你是真傻啊,这脚前脚后的,容儿刚怀上,她就有了,万一生在容儿前面,岂不处处压了我女儿一头。”

靖国公不说话了,姚氏更加愤愤不平:“谢家那丫头,我从前对她多么好,怜惜她从小没了母亲,可是后来她是怎么对我的容儿的,借着进宫见容儿的机会,勾得皇上还在孝期就与她……”

她说不下去了,气的端起茶喝了一口压下火气。

“她是贵妃,若真生个皇子必定会威胁容儿的地位,且皇上对她还真算得上有情有义了!”

姚氏给自己打着扇子,说到激动时脸上都冒了汗,靖国公小心劝说:“也未必就会如此,你别想的太多了。”

姚氏着急:“我不想,我是她娘,我不替她想这世上谁还心疼她,可惜当初看错了人,让我的容儿白白蹉跎了大好的年华。”

靖国公本来便听边附和,听到这一句立刻捂她的嘴,“小声点,你当你在议论谁?”

姚氏双手拧着帕子,委屈的红了眼,“女子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容儿已经吃了这么多苦,我的宁儿决不能再这般了。”

靖国公无奈,拍了拍姚氏的肩膀安慰道:“宁儿还小,且她那性子也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姚氏叹了口气,想起那天晚上卫枭送女儿回来,心又堵了堵。

“无论如何,那卫枭都不行。咱们女儿脾气直,非得要一个能忍让她的,本来谢奕最为合适的,只是我心里想起谢婉柔就膈应。”

姚氏把金陵所有合适的人家想了一遍,最后还是觉得谢奕最好,她发愁道:“谢奕知根知底的,谢家是书香世家,谢太师也是不纳妾的,谢夫人早逝,他连个续弦都没娶,可见家风好,宁儿嫁过去不用受婆母的气,谢奕又自小宠着她。”

靖国公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打断她道:“快别说了,宁儿如今还小,便是真要定亲,也要她自己看得上。”

姚氏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我这不是未雨绸缪吗?”

“现在倒是先不用操心宁儿,长锋今年都二十五了,前几年他总想拖着,如今再不定下亲事可真不成了。”

姚氏一边发愁一边盘算着各家适龄的姑娘,她心里倒是有几个人选,可也得让儿子见一见,然后再请人上门说亲。

姚氏性子急,转头就给宁王妃送了一封信,请她帮着牵个线,再给掌掌眼,宁王妃与她也是老交情了,看了信二话不说就回信答应了,正好宁王府新建了马场,又添了好几匹名贵的马,便以此为由,邀请各家公子和千金去王府作客,姚氏心里属意那几家的女儿都在其中。

到了日子,姚氏百般叮嘱罗长锋,让他下了朝千万别忘记去宁王府,等罗长锋答应了,她才心满意足地带上两个庶女和罗悠宁赶往宁王府。

几人坐在一架宽敞的马车上,一路上罗含芊和罗映芙对着姚氏大气也不敢喘,十分乖觉,她们的婚事都掌控在姚氏手里,让她不喜对她们没有任何好处。

罗悠宁撑着下巴犯困,临下车时才被姚氏拍醒,她咳嗽一声,赶紧坐直身子。

几人下了马车便被王府的管家引着进了宁王府的大门,一直走到后院的园子里,与各家的女眷互相见了礼,又拜会了宁王妃,才聚在一起吃茶。

各府的夫人坐在一起聊儿女的琐事,年轻的姑娘们则几人坐在一处闲谈笑闹,罗悠宁到现在也不待见她二姐罗含芊,只与三姐罗映芙说话。

园中的人渐渐多起来,嫌太阳大,每一处阴凉地都坐了不少人,罗悠宁今日是为了宁王府的马来的,看这些人满脸假笑互相恭维,顿时觉得无聊,哈欠连连,眸里映着水光。

她正盹着,又来了几个人,沈明珠捏着嗓子在笑,那声音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抬眼望去,两人看见彼此,同时翻了个白眼。

罗悠宁不耐烦,忽然一股清新的书卷气钻进她鼻子里,她轻轻嗅了嗅,顺着那气息看见了远处独自坐着的谭湘。

谭荀的孙女在学堂里,在文人中有面子,但放到一众世家贵女中间,便无人问询了。今日贵女们争奇斗艳,谭湘衣着寡淡,又不上妆,人堆里几乎是瞧不见的平凡。

她神色自若,应对这些人莫名的排挤也不当回事,自顾自饮茶赏景,可偏有人见不得人家清净。

“哎,那是谁啊,看着那么寒酸。”与沈家姐妹一同进来的一位贵女问道。

放在平日,沈明珠不见得与谭湘过不去,但今日来的人中她家世数一数二的好,便自然多了几分傲气。

“还能是谁,当世大儒谭夫子的孙女呗,人家书读的多,自然与我们这些凡俗之人不同。”

表面上一听这话没什么问题,但她偏爱用那种高人一等的讥讽语气说话,那贵女听了轻蔑一笑:“这种场合连妆都不上,穿的上不得台面,可见是个读书读傻了的。”

这些话谭湘听见了,她犹疑地看了看自己的衣裳,难得蹙了蹙眉。

再抬头时,她面前却站了一个人,罗悠宁笑眯眯的指了指她身旁:“谭湘姐姐,我能坐这吗?”

谭湘不明其意,点了点头,罗悠宁于是坐下了,冷眼看着那边议论正欢的几个人,凉凉地开口:“人家底子好,不上妆也好看,某些人脸上糙的跟树皮似的,妆再厚也遮不住啊。”

那贵女脸色一变,摸了摸自己的脸,沈明珠不服气刚要回嘴,罗悠宁又笑着指她的脸:“看到了吗,那么大一个包,挤一挤就冒脓水了,咦……”她拖长了调调,十分嫌弃。

沈明珠用帕子遮住额头,她这两日上火了,偏又吃了辣的,额上便起了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