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神明庞杂的记忆自唐苏苏脑海里流过,冲刷着她在现代作为人类的记忆。

她的父母、兄长、弟弟……关于这一切的记忆在神明数万年的记忆下,渺小得犹如大海里的一叶扁舟,稍有不慎便会被倾覆。

她会逐渐淡忘‘人’的记忆,或者说……哪怕那些片段还遗留在精神海,那也不过是创世神阿芙忒弥斯漫长生命中一段插曲,甚至不能让她眉头微蹙,投去一丝一毫的目光。

人性被倾覆,神性附体,那之后的她,还会是她吗?

那是阿芙忒弥斯,不是唐苏苏!

巨大的恐惧几乎淹没唐苏苏,她开始后悔接受这段记忆,极力抗拒着记忆的融合。

她是唐苏苏!唐苏苏!

昏迷的唐苏苏紧紧咬着唇,一遍遍在心中默念,一遍遍反复回忆属于她的那份记忆,精神紧绷,似乎只要她一个放松,阿芙忒弥斯巨大的记忆浪潮便会吞噬掉她的所有心智和情感。

少女纤细的身体弓成了虾米,看似脆弱的脊背轻轻颤抖,洁白无暇的额间开始渗出汗珠,仿佛被梦魇困扰。

柔软如月光的银发几缕凌乱地搭在脸颊上,有一种悲剧般的美感。

淡淡的神光从她体内透出,金色的光球一半融入她体内,摇摆地反复进出,刚融入了一半又被推了出来,紧接着又迅速沉下去。

就像是两方人马在进行拉力赛。

漂亮的唇瓣已经被咬出了痕迹,微微渗出血来,已经不复人类的鲜红,散发着独属于神明的,浅淡柔和的金光。

兰蒂斯僵硬在旁边,踌躇彷徨。

视线落在她自残的唇瓣上,小心地靠过去,努力用手指撬开她的双唇。

唐苏苏被迫张开,异物入口,她就像咬自己一样……不,更狠地咬了上去。

兰蒂斯仿佛听到了自己指节被口齿捏碎的声音。

几乎转瞬间,他白皙的指上顷刻出现血洞,一滴滴神血流入唐苏苏喉间。他一动不动,甚至连轻微的对疼痛的应激反应都没有,反而轻轻地松了一口气,目光温柔地看向她的双唇。

不论是受伤后失去光彩、晦暗深沉的右眼,还是左眼如深海般蔚蓝的瞳孔,都孕育着温柔缱绻的微光,像是夜间海上温柔泛起的碧波。

这样,您就不会痛了吧?

哪怕令您受伤的是您自己……兰蒂斯也不允许。

唐苏苏意识海中。

终于,似乎知道纠缠下去没有结果,属于神明的那部分记忆开始软化,不再强行地要占据主位,而是由浪潮化成了细流,拱卫在唐苏苏现有的记忆旁边开始梳理、整合。

不过哪怕是这样,想要一次性整理完数万年的记忆,还是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少女的紧皱的眉头开始逐渐放松起来,像是从噩梦开始过度到平静的沉眠。

咬在手上的力道消失,兰蒂斯本可以功成身退,可是除了钝痛外,口腔里的温热和湿润却让他舍不得离开手指。

手上的疼痛似乎都成了一种说不出的刺激和舒服。

他双眸狭长明亮宛如无神般盯着前方,泛起朦胧的水光。唐苏苏松开嘴后,他心腔里反而泛起一种古怪的空洞。

想被她狠狠啃噬!!

融入她的骨血,成为她的养分!!

永远……永远都不分开。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是有无数白骨从深渊中伸出,要他拖入地狱。

“唔。”不可见人的妄想刺激着兰蒂斯的每一寸神经,俊美的青年压抑地闷哼一声,身体像是触电一样微颤,眼睫轻轻闭上。

躺在床上少女咻地睁开眼睛。

浅金琥珀的瞳眸泛起如日光璀璨的流光,瑰丽至极。

唐苏苏一睁眼,就看见了兰蒂斯那张俊美清贵的脸上多了分潋滟瑰色。

像是……

被人蹂躏过一样?!

唐苏苏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同时在刚才那一瞬的惊吓过后,还发现自己嘴里似乎咬着什么东西。

她连忙松嘴,惊恐地看向那被咬的血肉模糊的一节手指。

然后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她……她咬的?

唐苏苏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会有这么野蛮凶残。

可是人证物证具在,由不得她不承认。

“抱……抱歉……”唐苏苏想捧起他的手细看伤口,但是看到那血肉模糊的惨样有心虚地收回了手。

兰蒂斯却是反常地瞠大一双狭长的蓝眸,愣愣地看着她。

母神大人……在向他道歉?

他又咻地羞怯垂下眼眸,有一种无所适从的局促。

不怪他这么惊讶,阿芙忒弥斯在构造好世界雏形后,发现创世的任务非常繁琐,让她分身乏术。为了加快创世速度,她决定创造神祇。

她用自己的本源之力结合法则之力创造出神祇他们伴生的神格,授予他们神位赐予荣耀。

几大主神各司其职,协助她完善新生世界的每个细节。

但是对于阿芙忒弥斯来说,神祇不过是她为了更好地构造和管理世界而创造出来的‘工具’而已。

哪怕拥有灵智和神性,甚至他们是她本源之力的一部分,在阿芙忒弥斯眼中,这些主神也仅仅只是工具或者助手而已。

这也是她赋予神祇们存在的意义

而工具分趁手和不趁手,像基尔特那样极有可能会反伤主人的瑕疵品,她会摧毁重造。对于趁手的工具,她会多付出几分耐心和宽容。

至于他们的想法……创造者会考虑工具的想法吗?会因为损坏工具而向工具道歉吗?

这几乎是阿芙忒弥斯与生俱来的傲慢,说是傲慢也不全对,这几乎是她的本能。

然而所有拥有灵智的创造物都会对造物者天然的濡慕和亲近,这也是它们刻入灵魂的本能。

而且和造物主羁绊越深这种影响就越大。

为了保证之后创世顺利,阿芙忒弥斯在创造主神时耗尽心血,甚至不惜分割了自己本源之力,将自己的力量赐予他们,赋予他们和自己平等的‘神权’。

他们之间的羁绊,就像是鱼和水一般,无法分割。

融合阿芙忒弥斯的记忆后,对神力的掌控对于唐苏苏来说,像是本能那样简单了。

“兰蒂斯,我……我帮你治疗。”

“嗯?”她话音刚落,前面正忙着的俊美青年疑惑地抬眸看向她,维持着嘴上的动作,眸光澄澈无辜。

他弧度优美的薄唇间,微微地探出舌尖,正在细致认真地舔着血肉模糊的手指。

明明是张锐利俊美不带一丝轻浮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做起这个动作来简直色气十足。

可他还一副在做一件非常神圣的事情的认真表情。

唐苏苏脸唰地一下红了,她……她咬了他一手的口水,好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