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莫要因为误会坏了一段好姻缘……”卫瞻慢悠悠地重复了一遍。且在“好姻缘”三个字上咬重了读音。

霍澜音心里想着早些做完那枚扳指收了钱,好换大宅子。眼前的卫瞻对于她来说就是行走的大宅子呀!

她软着声音去哄卫瞻,说道:“是呀。我相信这里面一定是有误会的。公子和夫人定然会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呵,谁想和她举案齐眉白头到老。”卫瞻眯起眼睛望着远处熙熙攘攘的热闹人群。

霍澜音眉头轻轻揪起来,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实在是觉得面前的纪公子古怪得很。她试探着去劝:“既然还有感情,还是当面问清楚比较好,不要留下误会和遗憾呀……”

“有感情?为何如此断定?”卫瞻望着霍澜音的眼睛。

“公子来寻她证明对她有感情。公子就算误会了她,可我瞧着公子也没放弃要寻她,想来对她的感情是有些深的。”霍澜音认真道,“虽然我没有见过夫人,可相信夫人对公子也是有感情的。”

“我寻她是为了教训她。”卫瞻顿了顿,又道,“那个心思歹毒的女人对我有感情?嗤。你这都没见过那个满心算计的狐狸精就敢这般说?”

霍澜音觉得有些尴尬。这样私密的事情岂是刚认识就能随便当街讨论的?她也不好评判别人家里事啊……

霍澜音心想——我是不认识你媳妇儿啊,我连你也不认识啊,要不是为了那点钱,我哪里愿意当街理你这种怪人,听你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

霍澜音转念一想,兴许这位纪公子是因为妻子离家受了刺激,才会变成这样。瞧着卫瞻那张不似凡间人的面容,霍澜音顿时觉得有些惋惜。

她轻叹了一声,道:“公子容貌出众,夫人怎会舍得离开公子。”

容貌出众

卫瞻眼底的冷意稍缓,没再说话。

两个人沉默下来,偏偏耳旁是旁人的喧嚣,反倒让人觉得尴尬。霍澜音望着前方,看见在街道的另一边,有一个贩卖小孩子玩具的小贩推着车经过。

她戴上手中的帷帽,急忙小跑着穿过宽宽的街道,赶到小贩面前挑选买东西。

卫瞻冷眼看着她。

她戴着白纱帷帽,轻薄的白纱遮着她的脸,让卫瞻看不见她的表情。这种看不见她的脸她的神情的滋味可不怎么样。

卫瞻心里开始烦躁。

他又想起曾经的那段日子戴着皂纱日日遮面的人是他。那个时候的她是否也想去看他的神情却苦于帷帽的垂纱遮挡?

卫瞻眼前一晃,浮现昔日的画面。一片昏暗中,霍澜音软软偎在他的怀里,柔软的手心抚过他的脸,轻缓的语气里带着丝叹息,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她说——“殿下点了烛台来瞧我身上每一处,可我竟然连殿下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卫瞻心里微沉,嗤笑了一声。

想起那些有什么用?

就算当初有几分相信了她的鬼话,如今回头再看,方知这个小骗子往昔在他面前说的话根本没一句真话。

“让一让,让一让!”一辆马车从远处过来。赶车的马夫甩着马鞭鞭打前面的马,他的声音里有些慌张,显然是有些控制不住前面狂奔的马。

这条街道商贩行人众多,平日里马车经过都会默契地放慢马速。所以当这辆马车狂奔而来时,行人有些没反应过来。当马车前面的马冲得近了,他们才反应过来。惹起一阵惊呼、躲避。

车夫艰难地控制着将要发狂的两匹马。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起了变故。拉着马车的两匹马中的一匹不知道怎么挣脱开,撒开蹄子朝着前面的人群冲过去。

霍澜音想要躲避,可是人群挤来挤去,将她挤得跌跌撞撞。霍澜音也不清楚在慌乱的人群中,自己怎么挤得被撞到了一个妇人身上,那妇人发间戴着的簪子划破她的帷帽白纱。两个人跌跌撞撞朝着两个方向去,这一拉扯间,她的帷帽被扯得乱七八糟。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失了视线,不知道怎么就被挤出了人群。

她急忙将扯乱缠绕在脸上的白纱扯去,一抬头,对上冲过来的马。

她的心猛地一凛。

手腕忽然被人握住,后腰将落入一个人的掌心。她的脚步跟着旋转,整个身子落入一个微凉的坚硬怀抱。

霍澜音看着车夫跳上发狂的马,终于将马控制住。

她回头,对上卫瞻的目光,这才惊觉自己还在他的怀里。她的心跳忽然跳快了几拍。

“吓着了?”卫瞻垂眼看她。

霍澜音仰着脸望向卫瞻的眼睛,整个人僵在那里。

这种感觉真的太过熟悉,那种熟悉的感觉藏在她心底,随着她此时越跳越快的心跳,呼之欲出。

有一个人也曾这样问过她。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声音,可是语调如出一辙。

“表妹!”王景行慌张地从街道的另一侧跑过来。

霍澜音回过神来,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攥着卫瞻的衣襟。她顿时觉得有些尴尬,慌张地松了手。她将手放下来,背到后腰,将卫瞻搭在她后腰的手推开,默默从卫瞻的怀里离开些。

她低着头,莫名觉得心虚不敢再去看卫瞻的眼睛。

“怎么样了?是不是吓坏了?有没有哪里受伤?”王景行关切地问。关心则乱,向来说话语速缓慢的他,焦急地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霍澜音轻轻摇头,说:“我没有事,表哥不用担心。幸好纪公子就在身边,眼疾手快救了我一把。”

王景行正色起来,也没了先前在四春楼时对卫瞻的堤防。他朝着卫瞻深深拱手作揖,诚恳道:“多谢纪公子相助。”

“用不着你谢。”

王景行满心都在挂念着霍澜音,没有听出来卫瞻语气里的不同寻常。

“公子!”莺时和小石头从远处跑回来。

“你没事吧?远远看着那马冲过去,吓死我了!”莺时说。

霍澜音摇头。

小石头哈哈笑了两声,说:“刚刚我们在对街看见公子差点被马踩,小莺时掐着我的胳膊哆哆嗦嗦地喊‘妈呀妈呀妈呀’,哈哈哈……笑死我!”

“你还笑!”莺时瞪他,追着要去打他。

“诶诶,咱们公子这不是没事嘛!”小石头绕到霍澜音身后躲避。

霍澜音瞧着他们两个打闹,嘴角不禁弯了弯。这样寻常又有生气的场面,曾是她渴望了许久的。等莺时和小石头绕着她跑了几圈,她才笑着说:“好啦,咱们回家去。”

卫瞻在一旁冷眼看着霍澜音笑起来的样子。看见了她真笑的样子,方知以前她对他的笑脸都是假的。

王景行走到不远处蹲下来,将那个被踩坏的帷帽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尘土。他觉得有些可惜。即使只是一个不值钱的帷帽,只要是她的东西,便觉得珍贵,弄坏了便觉得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