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身世

步长悠中肯的点点头:“画是好画, 但画的是谁?”

相城搭在她腰上的双手猛地一掐,步长悠禁不住, 要躲, 他箍牢了,带回来,唇贴在耳边, 切齿道:“公主再矫情。”

步长悠掰他手:“别动手动脚的。”

他偏不:“亲不让, 摸不让,现在抱也不行,恒渊何德何能, 又亲又抱又摸的?”

他真介意这事,非要问个明白。

步长悠索性不掰了, 老实问:“想听实话?”

他诚恳道:“洗耳恭听。”

步长悠道:“听完不能跟别人说。”

他立刻卖乖巧:“臣的嘴很严实了,公主放心, 要是有其他人知道, 叫臣一辈子都不能亲公主。”

公主对这人的没皮没脸简直甘拜下风,她想了想,那事能说的很多, 可好像都不太适合跟他说,最后还是简单的概括了下:“他出现的时机比较好,倘若你在,说不定你也行。”

相城皱起了眉头,因为他从话里辨认出他是第二选择,这可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话, 他勒紧腰,质问道:“什么叫我也行?”

步长悠用力握他的手,想阻掉一点力气,他感受到后,稍微松了些,步长悠这才道:“我想让裴家退婚,恰好碰上他了,顺水推舟。”

相城的手彻底松了,步长悠转到他对面,他眼里还有一丝惊诧没来得及收走:“这么说,公主压根就没看上他,只是要利用他?”

步长悠没否认但也没承认,只道:“我提醒他了,是他自己投怀送抱的。”

“那他后来回来是……”相城疑惑。

“大约是觉得自己被骗了,来……来找我算账的。”步长悠道。

他觉得委屈:“这种事,公主为什么不找臣?臣会十分配合的。”

步长悠点点头:“早知你不介意,就找你了。”

他就顺竿爬,责怪起她来:“这就是公主不赴约的后果,倘若公主赴约了,以臣的足智多谋,说不定会想出更好的办法。”

倘若赴约,他俩相谈甚欢,进而深入发展,等到谭穆使臣来鄢国求亲时,为避开远嫁的命运,娶她这个事,说不定就落在丞相府?可他会娶她吗?或者说长公主和丞相会愿意吗?鄢王会愿意吗?她会愿意吗?

这中间有太多可能,哪里就有什么如果。但如今他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对,因为是假设,假设的话,就都可能发生。

步长悠垂着眼皮,道:“可不是。”

相城瞧着她,这么着低眼时,其实是有那么一些可怜况味的,可抬起眼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相城有些感叹,这么好看的人,若是懂得示弱,多的是男人愿意把命给她,可惜她好像不太懂,或者不愿意,所以拿自己去撞命运这块臭石头,头破血流,鲜血淋漓,要么撞开,要么死在路上,就是不顺从。

他原来看错了人,不是放荡,是勇敢,因为过于勇敢,就有了惨烈的意味,可这惨烈多漂亮。

这么看来,她不是聪明人,因为聪明人懂得趋利避害,懂得审时度势,懂得因势利导,也懂得如何最大程度的不让自己吃苦。

嫁给裴家有什么不好?她是公主,对方情愿也好,不情愿也好,都只能当做宝贝一样供奉起她。

可她不要做这个高高在上的宝贝,宁愿去那山里吃斋念佛。

相城上前轻轻揽住她的肩,道:“说出来简单,可做起来不是件容易的事,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了,但没想到竟然叫公主如愿了,公主真厉害。”

是抚慰她呢。步长悠本来也没觉得有什么,可叫他这么一说,鼻子蓦然发起酸来。

在退婚这件事上,祁夫人跟步长悠不是一条心。祁夫人从头到尾都觉得裴家是个好去处,也觉得裴炎将来不会亏待自己女儿。倘若裴家不退婚,或者鄢王不准裴家退婚,也没什么所谓。她没步长悠非做不可的迫切,没步长悠一定要成的煎熬。只是步长悠不走这条路,她也表示理解和支持。换而言之,祁夫人心里有退路,而步长悠没有,这就导致两人面上心在一处,其实深处不在。

步长悠知道这个,所以煎熬也好,忐忑也好,慌张也好,她既不会表现出来,也不会说出来。如今猛不丁的被一个外人三言两语的道出了那辛苦,她就有些受不住。

她握住他的手臂,将额头抵在了他肩上。

相城感受到这主动,心中怦然一大动。

他就说,在离宫里扔了十六年的公主,与母亲和乳母相依为命,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能有多老练?装得老练而已,这才两句话就现原形,投怀送抱了。估计等不到明年春天,冬天就能把她给办了。不过今天迈了这一步,他觉得还不够,必须再迈一大步。

相城亲了亲她的发,公主的头发有草木的清香,他道:“公主同臣说了这样的秘密,礼尚往来,臣也想跟公主说自己的秘密,公主想不想听?”

步长悠抵着他的肩没吭声。

没说话就是默认,他道:“公主可别吓着,其实臣不是公主的表哥。”

这的确把步长悠吓着了,她猛地把额头从他肩上拔了出来,往后退了两步。

她虽没叫过表哥,可一直当他跟自己有某层浅薄的血缘关系,再加上之前杂七杂八的听了一些传闻,因此戒心特别低,现在被他这么一说,心头掠过一万个可能。他是骗子?自己认错人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认错的?不可能啊,裴蓁都说他是表哥,难道裴蓁会认错?裴蓁认错,等于鄢王认错。鄢王跟银镜长公主是双生子,一胎里前后脚出来的人,怎么可能认错?

相城见她震惊,见她茫然,补充道:“当然,严格意义上也算表哥,毕竟臣要叫长公主一声母亲。”

步长悠听他这么说,稍微松了口气,只是疑惑:“你的意思是……”

“臣不是长公主的儿子。”他说这话时把头扭到一侧,从那个角度能看到月洞窗外光秃秃的树丫。

那是银杏,在楼后的水边,深秋时,叶子熟透,伸到月洞窗里,借景成趣,是一幅画。

步长悠仍留在这个消息带来的震惊和迷惘中:“但大家都说你是……”

“那是因为大家也不知道。”他迅速道。

“可外头都说长公主和丞相夫妻恩爱,未有妾室……”

外头有奴仆进来送茶,相城让他搁在外间,不必送进来,奴仆将茶放在外面的高几上就退了出去。

相城看见奴仆走了,回头来看她:“长公主脾气硬,丞相脾气也不好,硬碰硬的,这么多年,没有死一个,已是万幸,怎么指望他们恩爱非常?”

他这么说,步长悠理解了,她在重华堂见到长公主和丞相这对夫妻时,就这么觉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