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一波三折

凤姐本来和平儿在卧房外间儿等着看贾琏如何施为,谁知才听到贾瑞那令人腻烦的问安,没多久大姐儿的哭嚎声就传出来了。

凤姐疑惑的和平儿相对视一眼,两个人都坐不住了,平儿忙打帘扶着凤姐出来。

贾琏正颠着大姐哄呢,时不时干呕一下,可是遭罪。看见熙凤两人出来,忙把姐儿塞她们怀里,恼道:“快回去!快回去!那腌臜东西,看我怎么治他!”

“这是怎么了,姐儿怎么给弄哭了?”

平儿抱着大姐儿,凤姐忙给她擦泪。见姐儿一双大眼睛里跟开了的泉眼似的,汩汩往外冒水珠儿,哭得都打嗝了,两人心疼的了不得。

凤姐柳眉倒竖,粉面含煞:“没人伦的杂种羔子,看我不把他肠子掏出来,叫他不得好死!”

平儿也道:“这畜生在二爷跟前还敢撒野,还把姐儿吓哭了,还跟他掰扯什么,乱棍打出去是正经!”

贾琏此时还恶心的不行,见凤姐气的要往那边厅里去寻贾瑞的霉头,赶忙拦住,恼道:“快回去,先顾着咱们姐儿要紧……他在厅上便溺了,你们过去做什么!呕……”

凤姐一愣,大姐儿抽噎着:“妈……臭!”

凤姐脸上都不知该作何表情,只能接过姐儿,颠着哄她:“乖乖不怕,咱们回去洗香香啊,洗完香香吃果果。”

贾琏还只摆手叫快走,凤姐平儿忙带着大姐儿回房去,也不用奶娘动手,她们两个亲手给姐儿洗了脸又换了外衣。又把一个青玉镂雕莲花式香囊拿出来,当着大姐儿的面放进去些干花瓣儿,再拈进几粒苏合香,才把那玉花囊给大姐儿挂在腰上。大姐儿才高兴起来。

大姐儿一手擎起花囊,一面弯着腰把脸蛋儿往上贴,总是够不着,急的刚抹上香脂的额上又冒了汗。奶娘要上前帮着弄,小人儿还不让,到底是凤姐亲手又给她摘下来,叫她两手捧着翻来覆去闻了好几回,也不挂在腰上了,姐儿自己就往脖子里戴上。

那头贾琏踟躇再三,仍是不敢在往那小厅去了,命旺儿:“叫几个门上有力气的婆子来,把人给太爷送回去,问太爷打发他来做什么?”

旺儿一听,心下立刻替这瑞大爷捏把冷汗,下头谁不知道家学里的代儒老太爷,对学里的子弟不过是虚应故事罢了,唯独对这个没了父母的孙儿教训最严,连路都不许他多走一步。若不然以这瑞大爷不安分的心思,绝不至于只敢做些以公报私、勒索贪便宜这等偷鸡摸狗的事情,早就五毒俱全了,比那薛大呆子还混账的。

旺儿心道,二爷说着话,料定瑞大爷在老爷子跟前说不清原委,只能吃个哑巴亏。况且那代儒老太爷自诩读书的斯文人,见着瑞大爷那副样子,只怕还要给一顿好打。

忙忙的出去叫上四五个干粗活的婆娘,那些婆娘进厅一看,都忙忙的摆手,嫌弃污秽,不肯奉令。旺儿远远躲在外头,只能高声加赏钱,给出足足一吊大钱,那几个婆子方才愿意了。

贾琏已回房洗手换过衣裳,隔着窗子吩咐旺儿:“再赏她们一吊钱,叫她们搀着出去时,后面跟着两个立刻拾掇着脏了的道路!这内院里上有老太太、下有妹妹们,我都成这样了,她们撞见岂不得病一场。”

旺儿就知道了,忙招过打头的一个婆子来,捏着鼻子如此这般的吩咐一回,这婆子就明白了,直接明光正大的搀贾瑞回去。

贾瑞先是脚趾头疼,后肚子绞疼的厉害,直到通泻出来才好些儿。他臊的脸通红,想央求贾琏和凤姐让他先更衣洗濯一番,谁知还未开口,几个婆子就闯进来,像打量什么肮脏东西一般看了一回又出去,不一时又进来。

再进来时都用手帕子汗巾子缠住口鼻,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嫌弃的白了一眼,凶神恶煞的架起贾瑞的胳膊就往出走。贾瑞又臊又慌,偏生泻的脱力,竟被俩婆子夹着,直直出院子去。

后面旺儿大声呼喝:“那厅里的地毯并那一对太师椅和小几、盖碗、果盘都不要了,快拿出去扔了,别污了二爷和奶奶的眼!打水洗地!里头外头都洗干净了!从后面把那尊狮子踩绣球的三足大铜香炉抬出来,把除秽的香搁里头点了驱味儿……”

不管甬道还是二门上,贾瑞一路走,一路人就跟避瘟神一般躲的远远的看热闹,后面跟着洒扫收拾的婆子见人问,还时不时高声回话:“瑞大爷不知怎的,才进去了给琏二爷请安,就拉了裤子。琏二爷赶紧叫我们送他回去。”

贾瑞羞愤欲死,偏浑身无力,挣脱不开,只得用袖子掩了脸,心内只盼着赶快到家中。

谁知他这样倒霉,好容易到了家门口又撞见外人。贾政命人递话,求托代儒认真管教宝玉,贾代儒因特地叫宝玉到他家里,如此如此勉励一番。秦钟与贾宝玉近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贾宝玉既过来,秦钟少不得跟从也往这里来,只是不便进去,只在外面墙根处等着罢了。

秦钟百无聊赖,沿着贾代儒家的院墙来回踱步,还未转弯儿,就有一股子臭气传过来。若搁贾宝玉,早掩面躲远了,偏秦钟少年心性,偏要瞧个明白,转过弯就迎面碰上贾瑞。秦钟打眼一瞧,忙忙转身奔去远处墙根底下吐去了。

贾瑞额上青筋迸出,脸胀的紫红,不知哪里来一股子气劲,自己拍门叫开。

贾宝玉说起那些风华正茂的读书人还叫人家“禄蠹”呢,对贾代儒这样食古不化的迂腐老儒心中更不耐烦,况且贾代儒上了年纪,很有些絮叨啰嗦。贾宝玉在堂下站了半日听他罗唣,又厌烦又恐外面秦钟等的焦躁,好不容易叫回去,大松一口气,如得了命,三步两步跑出来。

代儒家看门的是个老仆,动作迟缓,听见贾瑞叫门,才开了半扇儿,不妨贾宝玉已抢先奔出去——正和贾天祥撞个满怀!

贾宝玉此人癖性,最是好洁,他生于富贵膏粱之家,比女子养的还娇些。又有一股子痴劲儿,看见燕子和燕子说话,看见鱼就同鱼述衷肠,就喜欢活在诗情画意里。

这样的娇贵人,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袍角上那一摊污秽,眼白一翻就向后栽倒,同样候在门外的李贵抢上前来都没接着他,后脑勺结结实实的撞在门扉上,咚的好大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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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儿不是做了荷花酥么,比花样子还好看,怎么攒盒里没有?”鸳鸯用玛瑙碟子把梅花小饺儿盛上,问道。

朱绣气哼哼的,“也不知道哪里来个去给琏二爷请安的人,叫我撞上了,好没脸没皮的样子,掀开这盒子就用手拣点心吃。他碰过荷花酥被,我嫌脏,就都扔了。下剩的我躲得快,才拿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