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王家两兄弟的处置是在接近六月底的时候下来的, 就连萧知都没有想到, 这两人私底下竟然还做了这么多混账事。

买卖官职、私拿公银,还和朝中不少官员有所勾结,这一件件, 一桩桩, 可都是大罪。

龙椅上的那位气得当场就褫夺了这两人的官职, 原本是想直接杀了他们的,但王家老太太不知道打哪儿弄出来一块先皇的令牌, 恳求端佑帝饶恕两人的死罪。

可死罪能逃, 活罪却免不了。

端佑帝虽然饶恕了他们的死罪, 却罚了两人一个流放的罪名, 还让他们终生都不得回京城,至于其他涉案人等也都被捉拿了,罚的罚,杀的杀,让这京中的朝政局势好一番动荡外头是晴空万里的艳阳天。

萧知穿着一身夏日薄衫, 侧靠在引枕上, 她的手里握着一枚棋子, 这会正低头解着棋盘上的棋局。

身侧如意一边替她打扇,一边轻声说道:“还是便宜了王家那群人。”

闻言。

萧知也只是淡淡笑了下,她没有抬头,仍旧看着那副棋局, 嘴里倒是说着:“王家毕竟当年护祖父有功, 龙椅上的那位总归是要顾念着一些的。”

“不过——”

她落下一枚棋子, 又笑道:“经此一役,王家恐怕也就真的要一蹶不振了。”

王家这几辈本来就不算好,王顺两兄弟已是不堪,倚仗祖辈的功名才能在朝中捞个不错的官职当当,可他们底下这一辈,却是连个功名都捞不到了。

大概真的是有什么样的父亲,就有什么样的儿子吧。

这一辈王家的两位公子,文不成、武不就,烟花之地倒是去得频繁,后院的女人也是数不清的。

如今王顺两人流放千里,终生不得返京,就王家那两个扶不起的阿斗,又有什么用?何况王家那群人自幼喜好奢靡惯了,没有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入账,他们日后又怎么可能接受的了?

萧知唇角微掀,露出一抹似饥似嘲的笑,“王家以后的苦日子,还多着呢。”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今日之后,那个白玉为堂金做马的百年王家,也要走下神坛,睁开眼看看这人世的苦难了。

她脸上并未有多余的神情,又落下一枚白子,棋盘上的局势立马就变了,本来处于弱势的白子一下子就开辟出一块阳关大道,等再落下一颗,她抿唇轻笑,十分愉悦,“赢了。”

如意看了一眼棋局,闻言也跟着笑道:“您的棋,下得越来越好了。”

萧知笑了笑,不置可否。

她把手中多余的棋子扔进棋篓里,然后接过如意递来的帕子擦了一回手,以前她心不静,自然下不好棋,如今她心静了,有些事,也就容易看通透了。

想起一桩事,她转头问人,“喜儿那边,你去看过没?”

“奴去看过了。”

“她前几日就从锦衣卫出来了,听她的意思是打算同杜家把她姐姐的棺木要回去,葬回自己的老家”如意在心底估算了下,“如果奴记得没错的话,她应该是今日就要离开了。”

今日?

萧知看了一眼轩窗外的景致。

“您——”

如意见她这幅神情,犹豫道:“是打算去看看她吗?”

萧知没有立刻回答,似是过了有半响的功夫,她才放下手中的帕子,开口:“走吧,去看看。”有些事,她还不清楚,例如当日带喜儿进王家的那个人。

她想从喜儿的口中探探口风,看能不能查出那个人是谁。

***

午后。

城门口,一处颇为偏僻的小道。

这是通往喜儿老家必经的一条路,这会,她站在一辆黑木马车前,规规矩矩地朝马车里的人福身一礼,“夫人,当日之事,多谢您了。”

萧知并没有掀起布帘,她握着手中的茶,靠坐在马车里,闻言也只是淡淡一句,“你很清楚,我不是为了你,何况,我也没帮到你什么。”

话落。

她似是停顿了一瞬,才又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

喜儿望了一眼身后的牛车,那里有一口黑色做得棺木,当初杜家嫌姐姐晦气,直接拿了一块席子把姐姐一裹就扔到了西山。

她费心找了好久,这才找到姐姐的尸身。

“我打算回家,把姐姐和父母合葬了,让她能够魂归故里。”

“至于以后”

她像是思索了一番,才又无奈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姐姐生前给我留了些银子,我回家买几块地,找个老实的庄稼汉子嫁了也好,又或者,去外面开个小点的绣坊,自己做也可以。”

“左右人活一世,总归是有出路的。”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十分通透。

萧知对她这番见解,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不过,她也没有多说,只是放下手中的茶盏,朝如意点了点头。

如意会意。

把早些准备好的一袋干粮和银钱从马车里递了过去。

“这”

马车外头传来喜儿的推拒声,“夫人之前就给过我银子,还帮了我许多,这个,我实在不能收了。”

如意:“夫人给你的,你就收吧。”

“里头也没什么值钱物件,一袋碎铜板,一点干粮罢了。”

喜儿似是又犹豫了一会,才收下,她把包袱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里,然后退后几步,就如当初第一次承萧知的恩惠时一样,“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

“夫人的大恩大德,我都记在心里了,等回去,我就给夫人立一块长生牌,保佑夫人长命百岁。”

说完。

她看着那面平静的车帘,抿唇,又在心里纠结了好一会,这才轻声说道:“夫人,当日带我进王家的是一个黑衣男人,他戴着面具,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不过——”

喜儿想起当日那个男人交待的话,“我看那个男人好似认识夫人,他让我不要乱说话,更加不能牵扯到您。”

萧知听到这话,脸上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男人,认识她,还特地叮嘱喜儿不要乱说话?会是谁呢?

她轻轻皱了眉尖,袖下的手叩着茶案,这是她想事时的标志性动作。

外头传来车夫的声音,是在喊喜儿,这道声音拉回了萧知的思绪,她暂且压住心底的思绪,同人说道:“好了,你走吧。”

等人走后。

如意才看向萧知,低声问道:“主子,您说那个人会是谁呢?”

萧知抿唇,皱眉,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那个男人会是谁,究竟有谁会这样帮她呢?难不成她的脑海里划过“陆重渊”的名字,会是他吗?

想想,她又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会是陆重渊呢?

如果是他的话,必定会从这些蛛丝马迹里发现她的不对劲,那他又怎么可能会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不是早就应该质问她的身份,质问她要做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