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2/3页)

收回视线。

萧知默默对自己说了一声,还是靠自己吧。

她这辈子还没靠过自己,小时候靠父王靠母妃靠哥哥,靠她的身份给她带来得便利,嫁了人也不用担心,公婆疼她、丈夫宠她,直把她养得天真烂漫。

所以到最后才会被一群人瞒在鼓里,连自己的父王母妃出事都不知道。

想到这。

她的情绪开始变得波动起来,袖下的手也被她紧攥着,等到指甲嵌在皮肉里传出了疼意,她才抿着唇压下了那股子情绪。

好在这股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她被冷风一吹的时候也已经被她压得瞧不见了,快走了几步,然后推着陆重渊往前走。

萧知原本还担心自己的力气推不动,不过这把轮椅估计是特制的,她推起来的时候倒是丝毫不费力气,就这么推着人往外走。

外头的风很大,也很冷。

她身上穿着得还是昨晚那件衣裳,又单薄又不挡风,被那跟刀子似的风打在脸上的时候忍不住就倒抽了一口冷气,可她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停留,即便再冷,脊背也依旧挺得很直,就跟冬日里的寒松似得,即使被厚重的雪压着也不曾弯下一丝身躯。

陆重渊自然是注意到了。

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那双剑眉几不可闻得皱了一回。

赵嬷嬷正好过来,倒是看到了陆重渊的神色,想到五爷之前的表现,她心里一个咯噔便走上前,说道:“原是老奴的错,本该昨儿夜里就把夫人的东西拿过来,可昨儿个事情多,一时也就忘了。”

这话说完又面向萧知行了个礼,跟着一句,“五房没有合适的衣裳,劳夫人先辛苦这一段路,老奴现在就吩咐人帮您去把东西拿过来。”

萧知自然是不会信赵嬷嬷这一番话的。

什么事情多忘了,其实还不是他们根本没能想到她能活得下来,对于一个生死都不知道的人而言,那些东西自然是没必要拿得。

不过这样的话,她自然是不会说的。

原是想同人道一声谢,可心里想到了一桩事,她想了想还是朝陆重渊说道:“五爷,我过会可以自己去拿吗?”

陆重渊原先一直不曾说话。

此时闻言也不过无所谓得说了一句,“随你。”

说完。

他就收回了视线。

萧知便也没再多说别的,朝赵嬷嬷点了点头就推着人往外走去。

***

自从陆重渊受伤之后,长兴侯府但凡他需要路过的地方,无论是门槛还是阶梯都被重新改造了,甚至就连院子里的鹅卵石小道也被推成了平路,这倒是方便了萧知。

她就这么推着人朝正院去。

五房本就离得要偏些,纵然萧知一路不曾耽搁,也花了快有两刻钟才到,等走到那的时候,看见熟悉的环境,她轻轻松了一口气。

虽然这轮椅推得不怎么用力,可走了这么一路,她还是有些累得。

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她继续推着人往前走。

陆老夫人居住的正院名叫“长松斋”,院子里就栽着几株松树,走过小道,迈入正院,萧知看到了侯在长廊下的人。

此时侯在长廊下的丫鬟是陆老夫人院子里的一等丫鬟,名叫“平儿”,她是个老实稳重的,因为得陆老夫人的喜爱,就连陆家的这些主子也从没把她当做下人看。

这会她立在廊下,脸被风吹得红了一半,一看就知道站了有一会功夫了。

陆重渊虽然和家里人的关系不好,可萧知心里明白,这么多子嗣里,陆老夫人最疼爱得便是陆重渊,要不然也不会在陆重渊受伤之后就大修侯府,又是砍门槛又是砌路,为得就是怕陆重渊出行不便。

“五爷,五夫人。”

平儿眼见他们过来就迎了过来,规规矩矩福身行了一礼后便朝陆重渊笑道:“老夫人得知您过来,笑得一早上都没合上嘴。”

她说得客气。

陆重渊却没什么反应,低着头拨弄着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语气淡淡,“杵在这做什么,还不进去?”

这话是对萧知说得。

平儿大抵也是习惯了,闻言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又朝萧知点了点头,然后就替两人引路、打帘。

帘子刚打起。

里头那股子热气就迎面扑来。

萧知这一路受尽了寒风,甚至觉得自己的身子都变得僵硬了,如今被这热气一盖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手脚松软了,紧绷的小脸也跟着放松了。

平儿在外头轻轻禀了一声,她就推着陆重渊走了进去。

侯府没有要早起来请安的规矩,今天却坐了不少人,萧知一眼望去尽是熟悉的人,心下的情绪若说不波动是不可能的,这些都是以往她最熟悉的人,可如今却得当做陌生人……不过这样也好。

她以前识人不清才会酿成那样的结果,如今换了一个身份,倒是可以好好看看这些人了。

低着头。

她没有说话。

屋子里也没有其他人说话,静悄悄得,只有轮椅在地面碾过发出些许声音。

坐在罗汉床上的陆老夫人穿着一身紫檀绣仙鹤的长袄,六十多岁的年纪,头发已经有些花白,这会她的手里缠着一串念珠,目光却一直盯着两人过来的方向,往常沉稳又平淡的面容此时显得有些激动。

她已经有半年没看到自己这个小儿子了。

今早知道他要过来请安,她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连着追问了好几遍还是不敢确信。

她这个儿子向来薄凉,别说过来请安了,就连她亲自过去,他也不肯见,可此时他就在她几丈之远的地方,激动的心情压也压不住。

只是看着他坐在轮椅上,眼眶忍不住又有些湿。

即便过去已经有半年的时间,她还是没法相信,自己这个英勇的小儿子竟然下半辈子都得在轮椅上度过。

轮椅转动的声音已经停下。

陆老夫人也适时掩下了自己的情绪,她看着两人的方向,又或者说看着陆重渊的方向,嗓音比任何时候还要来得柔和,“你们过来辛苦了,快坐吧。”

萧知推着陆重渊坐到了一边。

陆老夫人原本是想同陆重渊说些家常话,可陆重渊自打进了这个屋子就一直低着头把玩着扳指,不请安不行礼,浑然是把这屋子里的一众人都当做了空气。

虽然心里难受,倒也习惯了,陆老夫人把喉间的话压了回去,然后朝萧知招了招手。

萧知便起身过去了。

她今天是新妇见人,理应要给陆老夫人敬茶。

这会平儿端着托盘站在一处,她就跪在蒲团上朝人拜了一礼,然后接过平儿递来的茶奉给陆老夫人,要称呼的时候,她差点一声“祖母”吐出来,好在最后还是及时反应过来,轻轻喊了人一声“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