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一个觉得冷,一个觉着热,可两人都对四周窥伺的眼神毫无察觉,就这样携手进了宁寿宫。

伺候皇太后的宫女们平日里都是受过乌嬷嬷的严格管教,往常这些宫女形容举止挑不出一丝半点差池,可今日不同,她们一个个眼底有雀跃之色,一早就翘首期盼探花郎的来到。

攸宁与揆叙二人甫一进门,宫女们就一窝蜂地聚集在一起,三三两两窃窃私语,有大胆地还伸长了头偷看揆叙。

攸宁是从额驸府出嫁的,且揆叙上一回入宁寿宫还是个屁大点的孩子,故而宁寿宫的宫女们或不记得或是没见过揆叙,新人一露面众人纷纷交头接耳、捂嘴偷笑,笑得攸宁一脸莫名其妙。

她拉住自己相熟的一个大宫女问:“文澜姐姐,你们这都怎么了?”

众人又是一阵窃笑,笑过了,那个被攸宁称做“文澜姐姐”的大宫女才站出来说:“奴才见过探花郎、探花夫人。”

攸宁在宫里被喊了十几年“大格格”,乍然间还不甚习惯“探花夫人”这个新称呼,怎么听都觉得有些别扭。

她上前握住文澜的手说:“好姐姐,你往后还叫我大格格吧,什么夫人的听着生分极了。”

文澜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瞧了一眼揆叙,戏谑着说:“奴才不敢,夫人如今已经出嫁,女子出嫁从夫,奴才们怕探花郎生气呢。”

揆叙没听出来是在逗他,还傻愣愣地说:“我不生气,在家的时候我也是叫她大格格的,姐姐们原来怎么称呼的还是怎么称呼吧。”

阿灵阿要在场非拍桌子大笑不可,这愣头青竟然不知不觉地把小夫妻两的私房话都给抖出来了。

果然听完亏这话,一屋子的宫女们是哄堂大笑,在这叽叽喳喳的笑声下揆叙才回过神,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他不像阿灵阿圆滑,连当年讨好攸宁也都是用的最笨的法子。这会儿功夫耳朵根都红了,傻傻地站在原处不知道是该进该退。

攸宁拿出当年宫中骄横的大格格气势说:“好呀,几日不见,一个两个都学坏了!你们等着,我现在就去找苏嬷嬷,让她一个个罚你们!”

她作势就要出门,文澜几个忙笑着将她拖住了。

“大格格,奴才们错了,赶紧随奴才们进去吧,太后娘娘一早就起来了,可一直在等着您呢。”

一听“太后娘娘”四个字,攸宁的眼眶微微泛红,她点了点头,两人随文澜进了西稍间。

太后常年礼佛,识字不多的她一直会在床头放一本佛经。

今日的香炉里点着迦南香,太后跪在小佛堂的蒲团上在念念有词。

攸宁和揆叙跟在她身后跪下,也跟着念了起来。

大约过了一刻钟,太后念完了整本经书站起来,她一手一个扶起二人,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笑问:“还都好吧?”

这话听着很有意思,攸宁新婚面子薄,被太后这一句颇有深意的话一问,往揆叙身后躲了半步。

揆叙不懂她怎么了,反而直接回说:“回太后的话,一切都好。”

乌嬷嬷拖了攸宁出来,拉着她细嫩的手说:“太后,咱们大格格终于知道害羞了。”

太后左瞧右瞧,攸宁是害羞不敢看人,揆叙则规矩腼腆地低了头。

瞧着这一对璧人,太后欣慰地连声说:“挺好挺好,我看这探花郎比小七爷好,小七爷那个油嘴滑舌的只能让珍格格去治,咱们攸宁没心眼,就得要个老实孩子,当年倒是我差点错点鸳鸯谱了。”

刚在宫女们跟前还能假装气势汹汹的攸宁,在太后跟前只剩下了羞涩,她飞快地瞧了揆叙一眼,低下头搅着手里的帕子说:“太后谬赞他了,他……他才没有那么好。”

太后和乌嬷嬷对视一眼笑了。瞧小两口时不时地就对望一眼,一副蜜里调油的模样,哪里是“不好”的样子。

乌嬷嬷故意把脸一板:“大格格,探花郎哪里不好,你告诉奴才,奴才替你教训他,奴才当年在草原上可是替太后训马的!”

攸宁不知乌嬷嬷早就看破了她的心思,还以为乌嬷嬷是真要教训揆叙,顿时就觉着她刚才话说重了,忙摆了摆手说:“没有没有,他除了有些呆气,其他都好得很,好得很。”

太后笑着把这孩子一把搂进怀里,“傻丫头,乌嬷嬷是同你说笑呢。”

乌嬷嬷也笑着福了福,“大格格,奴才给您赔个罪。”

攸宁这下是更不好意思了,躲在太后怀里怎么都不肯见人。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见天色不早,攸宁起身和太后禀告说:“太后,我想着该去去乾清宫给皇上请安。”

揆叙也说:“是,奴才也想着成婚后给万岁爷磕头谢恩。”

康熙多年来待攸宁如父,她和揆叙的婚事看起来是阿灵阿最后在太后面前摒弃规矩大胆直言,但实际却是康熙和德妃暗暗指了路,又拿了阿灵阿当枪。攸宁对此心知肚明,故而一直想给康熙磕个头,只可惜出嫁前康熙政务繁忙终不得见。

皇太后知道攸宁的心意,她看着眼前这对璧人甚为欣慰,但略一深想却有些闪躲地说:“你们两个的心意我知道,皇上也知道。只是宫里这几日有些事,皇上怕是没得闲,你们还是改日再来给皇上请安吧。”

皇帝日理万机,就是从前攸宁住在宁寿宫的时候也不是常常相见,更何况是如今出嫁之后。

攸宁对那句“宫里有些事”没有在意,和揆叙一起又陪太后用了午膳便准备出宫。

两人刚出了宁寿宫,就听见一声戏谑声音在宫道转角传来:“探花娘子~”

攸宁一回头,那站在黄瓦红墙下,一身翠绿,明眸皓齿边噙着一丝笑瞧着她的人不是珍珍是谁?

“珍珍!”

攸宁几步上前握着她的手,又惊又喜。

“你怎么在这?”

珍珍轻轻点了下她的脸颊,“知道你是新媳妇出趟门不容易。我想着你怎么也要在归宁的这日来宫里见太后的,就借着进宫来见我姐姐的机会在这等你了。”

“真的?”

珍珍白了她一眼,“小没良心的,什么真的假的,我一早就进宫了,都在这等了你半个时辰了。”

揆叙知道她们两有话要说于是道:“大格格,我在隆宗门那等你。”

珍珍笑着说:“哟,探花郎,怎么还叫大格格哪,听着怎么那么生分,缘何不称一声‘夫人’?”

揆叙刚才已经被宁寿宫的宫女姐姐们取笑过一次,这回对着珍珍就有了心理准备,他清清嗓子说:“在家的时候我自然是称‘夫人’的,但大格格身份尊贵,在宫里当然要用尊称。”

珍珍听了他这番强词夺理笑得更欢。

“咱们探花郎到底是文采出众,说来头头是道,我都词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