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耿柱他们猝不及防,忙用身体去堵,别看吴雅家这群男人人多势众,好几个都生得是人高马大的,可他们又哪里是门外头那群人的对手。他们是鄂伦岱替阿灵阿精挑细选的职业级别的人,各个都是御前侍卫里能开十五力以上大弓的壮士,这回知道阿灵阿要成亲他们集体告假来凑热闹,当然顺便帮个小忙。

鄂伦岱一声号令之下,他那群御前侍卫兄弟们用力一撞,吴雅家的大门就开始“吱吱”作响。耿柱他们明显就有些顶不住了。

耿柱的肩用力顶着门,他嘴里还不服气地嚷嚷:“没王法了,就没见过你们这样无赖的,抢亲哪你们!”

鄂伦岱站在门外,插着袖子悠哉悠哉地指挥着兄弟们撞门,毫不示弱地嚷了回去:“谁说我们没王法,这是皇上太后亲赐的婚,咱们这叫奉旨抢亲!”

揆叙气得说:“要了亲命了,鄂伦岱这死小子哪弄来这么一群熊!”

阿灵阿见状赶紧双管齐下,他一边从怀里掏红封往门缝里塞,边直着脖子朝门里吼:“揆叙,你他妈敢堵我门,你别忘了你小子还没娶亲呢!”

揆叙跺跺脚,自言自语道:“哎,不好不好,露馅了。”

然后扔下一句:“都别提到见过小爷啊。”立马转身跑进观礼的宾客群里,没几下就不见了踪影。

此时门外的“中南海保镖男团”们又一个用力,门终于是被撞开了一条大缝。

威武看闹了这会儿也是够意思了,在正厅里捋着胡子含笑对徐大柱说:“去开门吧。”

徐莺徐鸾得了信,说了一声“是”,让到了一边。耿柱他们见状也只能垂头丧气的罢手。

大门洞开时,徐大柱点上了悬在门上的鞭炮,阿灵阿就在爆竹声中被簇拥进了威武家。

后院里珍珍已经穿戴妥当,鞭炮声一响,塞和里氏低下头抹了下眼泪说:“行了,到时辰了。”

送亲的喜娘拿了一个苹果来塞到珍珍手里。两位全福人,傅达礼夫人那拉氏和多毕夫人富察氏一边一个搀扶起珍珍往外走。

一行人走到内院,额森、李氏和威武都在,李氏手里捏着的正是珍珍的红盖头。

额森显见是已经哭过了一回,眼角发红,作为大家长他本该在这时候嘱咐珍珍几句,嫁过去后要孝顺长辈、对丈夫恭顺的话,谁知一开口声音已经哽咽了。

“二丫头啊……”

他这一张口,珍珍抱着苹果瞬间就哭了起来。

“阿爷、阿奶,珍珍舍不得你们。”

“傻孩子,大喜的日子,哭什么。”

塞和里氏嘴上这么说,自己眼里也是蓄满了眼泪。她匆匆抹掉泪花,又替哭得梨花带泪的珍珍擦去眼泪,那拉氏和富察氏给珍珍整了整衣冠,两人扶着珍珍走到长辈跟前,珍珍跪下叩首。

“阿爷,阿奶,阿玛,珍珍走了。珍珍不孝,往后再不能承欢膝下。”

饶是素来性情清冷的李氏,今日也是从头哭到尾。

她扶起小孙女,触目所及她那一身满人的嫁衣瞬时搅动了她心中的万千思绪。

她于十五岁时为了躲避宫中选秀离开爹娘,结果被杀进关的清军掳掠至关外,谁知竟成全了她一世的好姻缘。

她本以为就这样在关外相夫教子过一世,岂料大明衰亡,她兜兜转转跟着额森又回到了京城。命运弄人,她逃脱了的宫闱她的大孙女却没有躲过,而一手养大的小孙女今日也要离开她的身边嫁入国公府。

李氏在感慨之中念着祝词举起了手里的红盖头, “今有佳偶,文定吉祥。诗咏关睢,兰庭永芳。琴瑟合鸣,子孙满堂。瓜瓞延绵,五世其昌。”

这是李氏在年幼时曾听一位姑母嫁女时念过的祝词,姑母那时脸上殷切的盼望是那样美,声音又是那样动人心,让她不由暗暗地在心中把这几句话记了下来,她本以为到她出嫁之日会从她的娘亲口中再听到这番话,谁想她这一辈子都没等到,直到五十年后竟是由她亲口对她的小孙女说。

红盖头遮住了珍珍滚滚而下的眼泪,却没能遮住她哽咽的一声:“多谢阿奶。”

内院大门洞开,在鞭炮声中,身为弟弟的博启按着习俗背着珍珍上了花轿。

钮祜禄家的两位娶亲老爷长舒了口气,刚要喊起,人群中不知道有谁大喊了一声:“等等,有人来了!”

娶亲老爷心里一打哆嗦,这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一阵马蹄声自巷子口而来,众人抬头看,一位掌事太监跳下马费了半天的劲才挤过人群。

吴家的人识得此人,他是德妃身边的掌事太监张玉柱。威武上前一抱拳说:“公公来可是娘娘有什么旨意?”

张玉柱先抱拳贺一声:“大人今日大喜。”

随后取出一封红册说:“奴才是奉永和宫娘娘懿旨给府上二小姐添妆。”

这下除了上了花轿的新娘因不能落地动不了外,新郎家的新娘家的都跪下了。

张玉柱翻开红册念道:“娘娘赏白玉送子观音一座,翡翠玉镯一对,宝石盆花一对,宫灯一对,珐琅香炉一对,官窑花瓶一对,珊瑚盆景一对,白玉籽料一对,御书扇面一对,兰桂齐芳一对。”

除去送子观音,剩下是九九成双的好意头,里面甚至还有御书,这额外的添妆添得众人瞠目,都在嘀咕这得花多少金子银子。

混迹在吴雅家宾客群里的揆叙喃喃道:“亏了亏了,皇上怕是偷了苏麻大姑姑暖棚里的花吧。”

他话刚说完只觉得肩上一沉,回头一看,两张熟悉的面孔站他身后朝他笑呢。

“纳二少爷,跟奴才走吧。”

揆叙一惊。“皇上来了?”

御前侍卫二格说:“娘娘也来了。”

揆叙一听低头咕哝:“真是的,来了也不帮帮我。”

二格道:“纳二少爷,你还想着皇上帮您哪,皇上说了,七少爷迎亲你上蹿下跳什么,让奴才们来逮您,说是要罚你功课呢。”

于是这边揆叙被皇帝身边的侍卫押走了,那头钮祜禄家的花轿终是能启程。

迎亲的队伍一路敲锣打鼓往宽街而行,两旁围观的百姓不是赞叹白马上新郎的勃勃英姿,就是惊叹那一百零八抬嫁妆的排场。

宽街的一等公府里也早就做好了准备,花轿一到国公府的仆人们点上了鞭炮。

阿灵阿跳下白马,小厮递上皇帝赏他的十力大弓,阿灵阿抓起一支箭,利落地一个转身,搭弓就是一箭,箭离弦后破空而出,稳稳当当地射中轿子的最下边。

观礼的宾客们齐声呼好,全福人太太把箭拔走,从花轿中将新娘搀出,国公府的人端出一只火盆摆在大门口,傅达礼夫人那拉氏靠在珍珍耳边说:“珍丫头,前头是火盆了留心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