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大好春光

顾皎哭得一塌糊涂,眼泪鼻涕糊满了李恒的前襟。两年来的害怕和委屈,那些被压在心底的懦弱全冒了出来。开始的时候,李恒还只顾着抱她,安慰她,后面开始亲她,帮她擦眼泪。

她翻身坐他身上,打他,咬他,责怪他。他双开双臂,统统接受。

预料中的争吵,却变成了一场荒唐。

也不知谁扯了谁的衣裳,也不知谁先揭了盖子,两人纠缠起来,抵死缠绵。

仿佛,这便是最后一日。

顾皎累极,还不太舍得放开李恒。她抱着他的胳膊,缩在他怀里,生怕他离开。

即使梦里,也不是那么安稳。

直到最后撑不住,沉沉睡去。

可刚睡没多久,却被李恒拉了起来。

她迷糊着问,“你作甚?”

“天要亮了,快起来。”他已经穿好衣裳。

她略张了张眼睛,外面一片漆黑,哪儿有天亮?

“伸手,穿衣裳。”他不知从哪儿翻出来的干净衣裳,硬要给她套上。

她打了个哈欠,张开手,享受难得的郡守大人的伺候。可惜他还是不太会,有点儿手忙脚乱,差点将中衣的盘扣套错。她笑一声,推开他,“没用的家伙。”

“快点。”他不和她计较,反而催促。

顾皎便知他要弄鬼,下床,穿衣,自己随意为挽了个素髻。李恒却很不满意,在妆盒里挑挑拣拣,选了好几只金钗和宝石头冠。换来换去,都觉不甚满意,嫌弃道,“你的东西,怎地那么少?”

“多了有甚用?不能吃也不能喝,还不如去多开几晌地。”她不在意得很,“且你不知,并非甚往头上戴都是好看,需得这般少少的。”

她往发髻里按了两枝珠钗,“这般,才好看,是不是?”

李恒左右看,不得不承认,珍珠将她的脸和唇衬得红白分明,果然更好看了。只她昨夜哭得太厉害,眼皮还有点肿肿的,需得扑点粉。他开了粉盒子,却手足无措起来。

顾皎轻声指点,该用指腹沾一点点,在掌心和匀了,再一点点抹眼睛上面去。

她扬起脸庞,“延之,你帮我,敷得少少的,薄薄的才好看。”

他当真沾起一点点,小心翼翼地点在她的眼皮上。他的睫毛长又卷翘,澄澈的眼珠里只有她一人的影子,而她也在看着他。他对她笑一笑,亲了亲她依然有点肿的唇,“口脂便不要了,这样就很好看。”

好不容易弄完,她对着镜子晃了晃,当真是面如莹玉白,耳坠明月珰。打扮得这般郑重,衣裳便有些不合适了。她重新去开箱子,挑了一件春衫。他有些疑惑,“会冷——”

顾皎有点嗔怪地拍他一下,男人当真是不懂女人的爱美之心。

出得院子,辜大居然还守在门口。

李恒问一声,“马可准备好了?”

“在后门处。”辜大应声。

顾皎回头,看着辜大,“辜大,你可是守了一夜?需得去休息。”

辜大不敢抬头看她,只道,“谢夫人关心。”

李恒不想她分心,直牵着她往后面走。

白电和皎雪已经等了多时,见主人家来,兴奋得不行。特别是皎雪,温顺地凑到顾皎手边,要贴着她的手。她被长鬃毛刮得痒痒的,抱着它的头直笑。

李恒将她抱上马,道,“走吧。”

此时黎明星还挂在半天,月亮也只见得浅浅一勾,但东边的山后已经可见一片亮光,那是即将要升起来的太阳。

“延之——”顾皎惊喜,“你可是要带我看日出?”

他没答,翻身上白电,拍了拍皎雪道,“走吧。”

山路驱缓,一点点往上。

水声始终在耳边,能感受到水雾一阵阵拍打在脸上。

不知什么野物在叫,鸟儿却在丛林中扑棱。

白电走在前面,始终朝向远方的一点点亮光。

顾皎打了个短短的喷嚏。

李恒拉住白电,摇摇头,从旁边捞起一张披风。

顾皎只好笑,“你都不懂,约会的时候太丑,会很久不开心。”

他不和她歪理,用披风将她罩得紧紧的。

幸而路不是很远,马行得半个时辰,便见得一大片天光。

李恒道,“便是这里了。”

光越来越亮,将黛色的山脉照得一点点发出翠色来,整个世界也越发明亮。

李恒安静地看着会儿,当山边跳出一点蛋黄色的时候,他让白电靠近了皎雪。

顾皎转头,冲他一笑。

他回了一个笑,伸手抱起顾皎,硬将她挪到自己身前。

她靠着他,他环着她。

“好看吗?”他问。

“好看。你觉得呢?”

李恒顿了一下,又道,“这两年,总是你在等我。幸而落凤坡周围景还不错,不会显得过于敷衍。”

他再低头亲她一下,“我总是,希望你能开心的。不管在哪儿,想着你所见的,便是我所见的,便是你回去了——”

顾皎有点吃惊,仰头看着他。

回程的时候,李恒放了白电自由,自己却牵着皎雪。顾皎坐在皎雪上,努力忍着眼泪,脸憋得扭曲极了。

李恒见她辛苦,道,“你要哭便哭,做着怪摸样作甚?”

她赤红着脸骂,“我不想妆花了,你懂甚?我还是,要好看的——”

他便望着她笑啊,有些得意的样子。

顾皎跟着笑了一下,然笑着笑着便泪流满面,怎么都止不住。

李恒转开头,一手把着马缰,一手背在身后,缓缓下山。

下得山,魏先生已是冲上来骂人。只说他们任性,甚人也不带便出去,若梁又反复,将他们掳走了怎么处?

李恒晓得他慌张,让他骂了许久,看他嗓子冒烟后,才道,“要劳烦先生跑一趟了。请你向梁又说一声,我们今日得空,请他来相见。”

魏先生大惊,看看他,再看看顾皎,竟不知说什么好。

梁又的头又痛了,彻夜难眠。

他起床,坐在山边的石头上看星星,对着月亮亮出手腕,那处镯子的光芒开始有些黯淡了。

有从人来报,安排在三川道和龙口的接应人似乎没了消息。

梁又叹口气,李恒当真施得好计,说动了青州王配合。若非那边接应,自己的人怎会如此轻易被抓?只怕这番后,燕州、万州和王庭即刻便要倾覆,而青州王和水泽的袁都督兴起,天下又要陷入大乱了。不过,那已经是他管不到的事情了。

时间不多了,再等下去恐怕只会来不及。

他枯坐到天明,起身欲召人来行事,不想却见山下走来一骑黑马。一个青衣的文士,迎着朝阳走上来。他行到路口去迎,那文士递了书信给守卫,远远冲着梁又拱手。

梁又拆信看,居然是李恒的亲笔手书,说在庄口设了锦帐和水席,邀他午间宴饮,务必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