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程彦笑了笑,道:“这个暂且不论,我只问姐姐,姐姐觉得六皇子如何?”

“六皇子?”

许裳努力回想着关于六皇子的事情。

六皇子不得天子宠爱,很少在外面露面。

她与六皇子为数不多的几次相见,皆是在天家子孙尽要出席的活动中,那时人头攒动,分外惹到,六皇子孤零零一个人,与周围人的热闹格格不入。

花团锦簇中,六皇子相貌甚是女气,身材纤瘦,眉目也分外柔和,冷风一吹,便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许裳道:“我甚少见这位殿下,只记得这位殿下身体似乎不大好。”

“行为么,也颇为懦弱。”

身为天家皇子,纵然不得天子宠爱,那也是金尊玉贵的,可六皇子却对身边的侍从诚惶诚恐,毫无天潢贵胄的气度。

程彦听此,眸光轻转,道:“当年我与斯年除去大长秋,是受他的启发,扳倒薛妃,他更是功不可没。”

“若不是他引出九公主的身份,只怕我与斯年未必能这么快除去薛妃。”

许裳秀眉微蹙。

程彦继续道:“姐姐难道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了些?”

经程彦提醒,许裳细思之下,方察觉六皇子的不简单,不禁叹道:“这些事情,大抵也只有你能注意得到。”

她只觉得六皇子懦弱无为,程彦却将这些事情完全串联在了一起,委实叫人惊叹。

许裳问道:“那你准备如何做?六皇子虽不得宠,但到底是舅舅的亲生儿子。”

在礼法之上,便比程彦名正言顺。

程彦道:“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许裳眉头微动。

程彦轻啜一口茶,眸中闪过一抹狡黠,道:“而今三哥随母亲奔赴边关,朝政由五哥六皇子和七皇子与我共同定夺,这种情况下,他自是不好动手。”

“他既是不好动手,我便帮他一把便是。”

程彦目光悠悠,看向许裳。

许裳会意,道:“你的意思是,让五哥督送粮草去边关?”

“不错。”

程彦点头:“朝中空虚,方能引蛇出洞。”

程彦的声音刚落,窗外廊下传来问棋的声音:“敬王与敬王妃来看姑娘了。”

许裳往窗外看了一眼,李承瑾与郑孟君一前一后而来。

午后的阳光正好,男子锦衣温润,女子秀丽端庄,眉眼之间略带荥泽郑家特有的三分英气。

许裳收回目光,用手指点了一下程彦的额头,温柔笑道:“你呀,将天下人都算计了去。”

程彦轻笑,不置可否。

说起算计,谁还能及得上她那位夫君?

那才是长了一百个心眼子的人,功于心计,算无遗策。

许裳尚在病中,不能起身相迎,程彦将李承瑾夫妇迎了进来,问棋奉上热热的茶。

郑孟君抿了一口茶,抬眉瞧了一眼程彦。

她与程彦,本是华京城的死对头,但经历崔莘海一事后,二人竟也成了朋友。

如今她又嫁给李承瑾为妻,李承瑾素来与长公主程彦交好,她作为李承瑾的正妻,与程彦的往来,便越发多了起来。

——尽管李承瑾曾对程彦有过一段无疾而终的朦胧爱恋。

她初嫁给李承瑾时,华京城还有贵女们讥笑她,说她捡了个程彦不要的皇子嫁了。

她听了,心中不屑得很,谁年少时没有过春心萌动?

当时喜欢谁不重要,将来对谁刻骨铭心,才是至关重要的。

李承瑾过去的人生她来不及参与,未来的人生,她奉陪到底。

郑孟君落落大方,对程彦毫无芥蒂,许裳见了,暗暗称奇,心中只叹郑公委实会□□人,教出来的女郎,个个豁达明朗,浑然不输世家子弟。

程彦深知郑孟君性情,略微寒暄几句后,便向李承瑾说出自己的打算。

李承瑾眉头微皱,有些拿不定主意,看向身旁的郑孟君。

郑孟君眉梢微挑,对程彦道:“此事太险了些。”

二人的互动落在程彦眼底,程彦手指转了转茶杯,心中颇为欣慰。

五哥如此,方是真正将她放下了。

程彦道:“嫂嫂请放心,此计之中,五哥是最为安全的。”

更为危险的,其实是留守华京的她。

郑孟君发觉程彦会错了自己的意思,本欲想解释两句,可转念一想,程彦虽爱行险,但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今日与他们说这些事,必然是有万全之策,她很没必要替程彦担心。

郑孟君撇了撇嘴,顺着程彦说道:“上了战场,哪还有安全之说?”

众人有说有笑,程彦的命令从长信宫一一发了出去。

大战前夕,众人皆有事情要忙,便不在许裳殿里多坐,起身向许裳告辞。

许裳让问棋送几人出殿。

李承瑾与郑孟君并肩而行,刚走出殿门,只觉得衣袖被郑孟君拉了拉。

李承璋停下脚步,有些不解,看了看郑孟君。

郑孟君指了指前方九曲回廊处露着一角积冰色衣袍的身影,道:“人家小两口说话,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咱们换条路走。”

李承瑾想起程彦在长信宫住了数日不曾回宁王府的事情,一时间哑然失笑,牵着郑孟君的手,掉头走向另一头的长廊。

暮春三月,花枝烂漫,李斯年转着轮椅,挡在程彦面前。

跟着程彦的宫女内侍们极有眼色地退下。

程彦轻哼一声,将脸扭向一边。

李斯年抬眉,轻笑道:“还在生气?”

这几日,他来长信宫找程彦,程彦总躲着他不见。

他知程彦的脾气,强行与她相见,只会惹得她更加心烦,便只好一个人熬了许多天,掐算着程彦的气消得差不多了,才来长信宫找她。

程彦道:“我生气也无用,下次遇到这种事,你依旧会这般做。”

这便是李斯年,物尽其用,只计较结果。

李斯年笑了笑,从轮椅上起身,轻轻从后面环抱着程彦。

程彦想推开李斯年,却被李斯年抱得更紧。

这人简直是个无赖。

她的裳姐姐现在还在榻上躺着不能起身,他放了伤害裳姐姐的人,还能面不改色对她撒娇。

程彦有些气闷,抬起脚,狠狠踩在李斯年的脚面上。

这下该松开了吧?

程彦这般想着,只听到耳畔响起李斯年吃痛后的闷哼,而环着她的手,却是丝毫没有松开。

“我错了。”

程彦踩他的那一下用了十足的力气,李斯年的声音略微有些变调,道:“是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

他生来便是孤身一人,没有什么朋友,自然不知道朋友遇难,自己该是个什么样的反应。

李斯年道:“等崔元锐做完事回来了,要打要罚,全听你的安排,我再也不干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