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宋女史想将事情打听清楚了,再告诉贵妃娘娘。

“女史,郑少监府来人说他家小娘子病了,以后不能再登门聆听教诲,送上礼物以表谢意。”婢女纳闷,这是第三个,怎么小娘子们一块病了?

“和前面两家一样,礼物让他们带走。”宋女史在作画,头都没抬。

上好的生绢,浓淡的墨汁渲染,挺直的竿,清傲的叶,宋女史画笔下的墨竹,透着一股孤峭。

放下笔,看了一会儿,宋女史暗叹,亲侄子的羞辱,权贵的孤立,无中生有的流言,她看似若无其事,悲愤的情绪却郁结在了心里。

当宋女史带着查出的消息进宫,薛妍穗唬得心口直跳,“怎么瘦了这么多?脸色也差。”

“快去请御医。”

“娘娘,老身没病。”宋女史劝阻,她这几日气得睡不好吃不下,气色也就差了。她性子如此,就算知道她这把年纪,这些流言将她的名声毁得再臭,也伤不了她的筋骨,可她还是生气,控制不住。

“老身有桩事情要禀报,娘娘千万不要生气。”宋女史怕薛贵妃看了七窍生烟,嘱咐了再嘱咐。

“入幕之宾甚多,结交内廷,狐媚工谗,不孝不慈,就这样?”薛妍穗很失望,这些流言明着说宋女史,要伤的却是她,毕竟宋女史是她的人,可这几桩,也就入幕之宾这项有杀伤力。以陛下的脾气,她要敢送他点绿,只是想一想,脖子上就冷飕飕的。

可她身为贵妃,宫禁森严,身边宦官宫人环绕,偶尔出宫,也是声势赫赫,扈从众多,陛下怎么可能会信?

“娘娘不生气?”宋女史按着霍霍跳动的太阳穴,“这股流言在京城官宦中传遍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薛妍穗觉出不对,宋女史太愤怒了,趁着宋女史更衣的功夫,她询问了几句跟着宋女史的宫女。

“娘娘,宋家太过分了……”

“本宫知道了,不要告诉宋女史。”薛妍穗吩咐一句,宋女史不提,她也不主动说,不过,宋家在她面前挂了名。

宋女史回来,心绪平复了一些,“娘娘,老身没有查出这流言的来处,突然就传得沸沸扬扬。”

“这么恨本宫的也没几个,不过,短短几日就在官宦之中传遍了,其中推波助澜的也不少。”一个一个排查太费工夫,有意思的是她断了薛骏的手脚,民间百姓和庙堂权贵之间的评价截然不同,百姓们大都觉得大快人心,权贵不赞成的甚多。

“女史,本宫有个法子,”薛妍穗眼波一转,“中伤女史,剑指本宫,既然如此,本宫便拜女史为师,办一场盛大的拜师宴,遍请京中三品以上的命妇,哪个不给本宫面子,呵。”

宋女史只见薛贵妃笑得不怀好意,“祈祷她家子孙个个都是奉公守法的好儿郎吧。”

宋女史脚步轻飘飘的出了宫。

紫宸殿。

“陛下,宋女史与臣妾亦师亦友,她受人诋毁,臣妾心里难过。”薛妍穗边说边拈起一颗紫莹莹的葡萄,灵活的剥掉外皮去了核,放在皇帝面前的水晶碗里。

“臣妾想正经拜宋女史为师,办一场拜师宴,有臣妾护着,那些小人有了忌惮,想来不敢再这么放肆。”

皇帝慵懒的靠着椅背,双眸微眯,勾人又危险,而他抛出的问题更危险,“贵妃确定是诋毁吗?美童绕膝,朕亲耳听贵妃说的。”

薛妍穗手上力道一重,捏破了葡萄,指尖沾满汁液,陛下,你也太记仇了。

“陛下,臣妾还说女郎爱英武儿郎,这天下还有比你更好的儿郎吗?”薛妍穗大胆的反问皇帝,烛光下,眼眸水润盈盈,猫儿一样狡黠。

这个回答,皇帝满意了,下颌微微一点,薛妍穗机灵的新剥了一颗葡萄,直接送入皇帝的唇边。

皇帝咽下葡萄,就应允了。

“臣妾谢陛下。”

……

京中三品以上的命妇全都接到了宫里宦官送来的帖子,薛贵妃拜女史宋氏为师,在宋氏御赐的宅邸举办拜师宴,邀她们赴宴。

崔氏也接到了帖子,来薛府的宦官貌似恭顺,说出的话极强硬,“这是贵妃娘娘的喜事,娘娘希望夫人们都赴宴。”

“阿娘有病在身,怎么赴宴?”薛华棣双手紧握,嘶声低吼,阿娘面容憔悴,一眼都能看出病势沉重,区区一个宦官也敢威胁。

“呵呵,贵妃娘娘的大喜事,只有还能喘气,抬着也要去。”宦官冷笑,他来的时候得了吩咐,对齐国夫人不需客气。

“你……”薛华棣脸色青白交错,苦苦压抑着让护卫将这贱奴打死的冲动。

“阿棣。”崔氏握住了她的手,“送他出府。”

“齐国夫人莫要错过了时间,奴告辞。”宦官昂首离府。

崔氏强忍着的咳嗽再压不住,咳得撕心裂肺,薛华棣抱着她痛哭,“阿娘,你不能去。”

“阿娘不去,莫哭了。”崔氏恨毒了,“得志猖狂的小贱人,让满京三品以上的命妇赴宴,也不看看她配不配。把管事都叫过来,一家家登门送信,告诉她们,只要不赴宴,齐国夫人欠她们一个人情。我倒要看看,京中命妇都不去,她还有没有脸猖狂?让满京城都知道,皇帝他宠的是怎样一个浅薄粗俗的小贱人。”

崔氏恨得理智全无,薛华棣挂着泪珠的睫毛颤抖不已,她是不是做错了?

转眼到了薛贵妃拜宋女史为师这日。

御赐的女史宅邸喜气洋洋,穿了新衣面上带笑得婢女将赴宴的命妇引入大厅。

早早赶来的济王妃迎上招呼寒暄,然而,等时辰越来越近,她脸上露出焦灼之色。来的命妇大都是朝臣的诰命夫人,只有寥寥几个郡王、亲王妃,没来的这些人,是要下薛贵妃的脸面吗?

“临海大长公主到。”

济王妃面露诧色,忙迎了上去,临海大长公主能来出乎她的意料,这位大长公主一向逢迎褚太后,褚家人一个没来,没想到她倒来了。将临海大长公主引入席,再没有命妇到来。

“贵妃娘娘驾到。”

薛妍穗步入大厅,眼眸一扫,席位坐了大半,有一小半空着,她笑了下。

来赴宴的命妇,没有不知道京中流传的流言的,有些在端阳节龙舟赛上见过这位薛贵妃,隔了些日子一见,觉得她身上宠妃的气势更盛了。有些是第一次见,再克制都忍不住多看两眼,确是个美人,难怪当今这么宠她。

这场宴会她们原先没想那么多,但在齐国夫人遣人登门后,坚定了她们赴宴的决心。齐国夫人和这位薛贵妃打擂台,她们必须二选一,若换成后宫其他嫔妃,她们肯定不来,唯独薛贵妃不行,她是当今天子登基以来唯一有宠的嫔妃,伤了她的颜面,也是伤天子的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