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第2/3页)

赵瑀拿过官服,帮他穿戴好,笑道:“愿相公旗开得胜,凯旋归来。”

李诫笑了笑,“瑀儿,我已经寻到梧桐树苗,明天和你一起栽树。”

也就是说,这事今天就能解决。

他一撩帘子昂然而去,赵瑀坐在儿子旁边,手碰触之处略略有些温热,正是方才他躺的地方。

静默片刻,她唤莲心,“按之前咱们商议的办,不要惊动老太太和玫儿。”

午时,蜡白的太阳毫不吝惜散发着光芒,热得人们个个是汗流浃背。老百姓还好,可以打赤臂,可以袒胸露怀,但官老爷就得顾及体面斯文,再热,官服也得整整齐齐穿着。

仪门处,一众官员顶着大太阳,早就浑身臭汗,恨不得赶紧找地儿凉快凉快。但看温钦差,冷峻的脸跟块冰似的,再看李巡抚,尽管在笑,眼神和刀子也差不多,于是均识相地闭上了嘴。

温钧竹淡淡说:“我有旨意。”

若是常人,恐怕此时已诚惶诚恐跪下接旨,但李诫不,笑嘻嘻说:“我知道你奉旨而来,皇上提前告诉我了——叫我会同你查案。会同,不是听你调遣,温大人,香案已摆好,请圣旨吧。”

他钻了言词的空子,温钧竹一怔,却不能说他错,只冷着脸捧出圣旨,“李诫跪迎——”

李诫伸手摁住他的肩膀,猛一用力。

砰!温钧竹双膝狠狠跪在地上,青石板地面,钻心刺骨,疼得他几乎昏过去。

“你!”温钧竹怒视道,“大胆,胆敢对钦差不敬,你实在藐视皇上吗?”

李诫松开手,也跪下来,“温大人,旨意是给咱俩的,理应一同跪接。”

又是让人揪不出错的理由,眼看钦差被巡抚弄了个大红脸,济南府大大小小的官员跪了一地,想笑又不敢笑,只低头拼命咬牙憋着。

温钧竹在京城已经跪过一回了,立时想站起来,然而膝盖又疼又麻,挣扎几下愣是没起来。

李诫轻飘飘说:“钦差等什么呢?都有人快中暑了。”

温钧竹阴沉着脸,跪宣圣旨后,由旁人扶着,好歹颤颤巍巍站起来,咬牙切齿道:“李大人,我要拿你府里的人审问,要清查你的库房,没意见吧?”

李诫轻蔑一笑,“来人!”

袁大袁二带领众长随小厮过来,挨个站成一溜儿。

“这是我外院伺候的人,但他们不是犯人,问询可以,审问不行,而且不能由你的人单独问。”

眼看二人要来回扯皮,杨知府热得两眼发黑,插嘴道,“两位钦差!不如去签押房慢慢问询。”

众人一片附和。

李诫笑道:“我看去大堂更好,正好叫老百姓看看怎么审贪官。”说罢,大踏步走向大堂。

温钧竹冷哼一声,紧随其后。

众人面面相觑,却也只能跟着过去。

大堂上,李诫和温钧竹分左右高居上首,下面分坐扬知府等人。

外头的老百姓何曾见过这等架势,目不转睛盯着大堂,生恐漏过什么。

李诫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小折子,“大到金银珠宝,小到针头线脑,我所有的家底儿都在上头,还有我媳妇儿的,所有均标明来处。”

温钧竹去接,他却转手递给别人,“袁大,展开挨个儿念出来,让堂下的老百姓也听听。”

“黄金五十两,三月御赐;白银三百五十六两八钱,二百两为岳母贴补,一百五十六两八钱为历年积蓄;白玉扳指一枚,御赐;镶金嵌宝马鞭两条,齐王所赠;杭绸十匹……”

不消一刻钟,袁大就念完了,堂上堂下一片寂静,谁也不曾想,李诫毫无遮拦,写得这般详细。

更为夸张的是,每一样东西他都能说出来历。

而且堂堂二品大员,名下竟然一座宅院、一亩田地、一个铺面都没有,这叫贪?简直不能更清!

只怕堂上坐着的官儿,哪一个都比巡抚大人的家底儿厚实。

李诫扫一眼面色各异的众人,“我知道诸位都是大忙人,干脆想了这个自报家私的法子,照单核对即可。”

温钧竹脸色很不好看,他不愿让李诫掌握主动,遂道:“你倒会做表面功夫,只怕有些东西你不敢往上写。”

李诫不以为意,“你待要如何?”

“我要核对实物!”

“温大人,你想好了,皇上还没罢我的官呢,进我后宅翻捡,您逾越了!”

见他露怯,温钧竹笃定他心中有鬼,更加坚定自己的主意,“只有单子谁信得过,必须查。”

“若你什么也查不到呢?”

温钧竹本想说“我一力承担后果”,却见杨知府冲他微微摇头,一个警醒冷静下来,“这也是为还李大人一个清白。”

“核对实物可以!”李诫一笑,答得干脆,“诸位,听温大人的,走吧!”

温钧竹顿觉生疑,但他来不及阻止,一群人乌云滚滚,呼啦啦来到二门前。

只见二门前的空地上,整整齐齐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柜子,后面站着十几个丫鬟婆子。

这是干什么?

人们渐渐安静下来。

莲心上前一步,朗声道:“我家太太说了,后宅不便外男进入,就将东西都搬了出来。请查案的人睁大眼睛仔细看着,我们只翻一次。闲杂人等后退,查案的人上来,开箱!”

温钧竹忽然看到一张瑶琴,下意识就想起自己送她的那张琴,然手刚出去,就被李诫攥住了,“温大人,我娘子的东西,你少碰!”

温钧竹一时气恼,甩开他的手,“我说过要清查你的库房,让开!”

“温大人是要抄家吗?”李诫冷笑道,“二门,你进不去!”

“我奉旨查你,你阻扰我,就是抗旨!”

“放屁,我有会同之权,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李诫讥讽说,“我同意你核对实物,但没答应你进后宅翻捡,我看你是要公报私仇,借查案之名,暗中给我栽赃!”

温钧竹不肯示弱,“你带了这么多兵勇过来,不就是监视我的人手吗?你若没做亏心事,别人怎么查你都不怕,让开!”

李诫挡在门前,巍然不动,冷然道:“温钧竹,你用脑子想想,还没确定贪墨的罪名,就行抄家之举,往后再有此类案子,若人人效仿,只怕朝廷律法都要乱了。”

他越阻拦,温钧竹越认定他藏有实证,说不得就是金矿的私账,遂一挥手,下令道:“来人,请李大人去偏房歇息。”

他带的人立即涌过来。

袁大不待吩咐,带人团团护住李诫。

杨知府暗叫糟糕,这俩人年轻气盛,若是打起来可是天大一桩丑闻,忙上前阻止:“两位钦差,有话好说。”

李诫冷哼一声,“还说个屁,这都要抄我家了!温钧竹,你以权谋私,打压异己,这官司就是打到御前,我也得找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