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上次落水,身边的人服侍不力,照理说都该处置。”明华长公主的声音依旧柔和,言语间却关乎着几个人的命运。“你也是个大姑娘了,娘想问问你的意思。”

原本楚妍是预备着听楚景珲的事,她还盘算着要做出如何反应,不会露出马脚。

听到娘亲突然问起,她愣了片刻。

记得上一世她落水后,娘亲就把她身边服侍的人都细细的筛查了一遍。当时她身边的大宫女都没有查出问题,且她自己本来也忘了落水前的一小段记忆,便没有插手娘亲的决定。

“娘,她们都是您替我千挑万选的。”楚妍回过神来,望着自己娘亲讨好的道:“这次本是我不对,我偷溜出去,又有谁敢拦着我呢?娘,您知道的我最不愿意见别人因我的过错受罚了。”

“我保证以后绝不乱跑了。”楚妍怕自己娘亲不信,保证道:“我就学三姐,做个文静沉稳的姑娘。”

明华长公主挑眉:“真的?”

楚妍口中的三姐是程氏所出的女儿,名唤楚姈,因是继室所出的嫡女,便处处被楚娴压一头,平日里行事低调,没什么存在感。

“当然是真的!”楚妍急急的保证道。

“春莺她们都很好,您就仍旧让她们回来罢。”她腻在娘亲身边撒娇:“我让她们服侍也习惯了,不想再换人。”

明华长公主终于点了头。

四人本就是自己进行挑选的,忠心能力人品都是上等。可规矩就是规矩,她们没照顾好妍妍是过失。

当她们四人被关在柴房时,没有半句怨言,在自己面前虽是转着泪却痛快的认错,她们的表现都让明华长公主很满意。

自己本就没想为难她们,但这是个能施恩于人的机会,就留给妍妍做罢!

经过此事之后,她们会对妍妍更加忠心。

楚妍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她身边的四个大宫女春莺、夏晴、秋兰、冬雪,在她身边已有五六年之久。春莺原是明华长公主身边服侍的,后来拨给了楚妍,专管她房中的事情。

在上一世时,春莺到了该出嫁的年龄,又因后来发生了些事,外祖母便把青溪赏给了她。

这四个贴身大宫女,对她俱是忠心耿耿,她们感情都很好,所以宋时远才有所忌惮,让她们四个也给自己陪葬……

想到青溪最后还想替她辨明冤屈,楚妍心中隐隐作痛。

很快丹桂便把四人带了进来,她们虽是被关押数日,形容有些憔悴,却并不狼狈。

由春莺领头,四人齐齐跪在了地上。

看到安然无恙的楚妍,她们眼中的神色竟是放心而不是哀求她放过。

楚妍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你们四个是本宫千挑万选才放到小郡主身边贴身服侍的。”明华长公主神色平和,语气也是淡淡,坐在她身边的楚妍,却已经听出其中的不怒自威。“本想着你们处处妥帖,能照顾好小郡主。”

娘亲还真是很像外祖母呢,楚妍默默的想着。

春莺四人听了,不由都羞愧的低下了头。

在公主府里,她们的月银只比长公主身边的大宫女略低些,平时公主、郡主的赏赐也不少。虽是外人觉得小郡主骄纵蛮横不好服侍,可她们却知道,小郡主最是心软善良的人,待她们也很亲切,从不摆架子。

她们各自身边还有能使唤的小丫鬟,日子过得比一般殷实人家的主子姑娘还好些。

万幸小郡主没有大碍,否则她们自己也没脸活着了。

“本宫向来赏罚分明。”明华长公主看着四人,“本次受罚,你们可有怨言?”

春莺涨红了脸,忙道:“殿下,奴婢们自知犯了大错,不敢求殿下、小郡主格外容情,甘愿任由您处置。”

长公主在心中暗暗点头,面上却不露半分。

“这次就罚你们一年的月银。”

四人听罢,愕然的睁大了眼睛。

如此轻易的就放过了她们?

“小郡主念着你们昔日忠心勤谨服侍,向本宫求情。”长公主肃容道:“这次看在郡主的面子上,本宫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再有懈怠,就直接撵出去。”

四人几乎喜极而泣,忙磕头谢恩不迭。

“下去换件衣裳收拾妥帖,仍旧回郡主的院子当差罢。”丹桂得了长公主示意,将四人带了出去。她又叮嘱道:“以后万不可疏失,长公主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

春莺红着眼圈,哽咽道:“多谢姐姐提点。殿下、小郡主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再不敢的。”

等她们走远了,楚妍依偎在长公主身边,整个人都有些低落。

“你是觉得娘罚她们重了?”明华长公主柔声道:“娘知道你不愿牵连别人,但规矩不可废,她们只会感激你。”

楚妍摇摇头,过了半晌才道:“娘处处为我谋划,我、我心里很感激。”

长公主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发顶,微微笑道:“怎么跟娘客套起来了?”

不单单是感激,更多的是愧疚。

她没说话,只越发往娘亲的怀里靠。

“好了,既是感激,那就帮娘一个忙好不好?”长公主看着女儿,柔声道。

***

福椿堂。

程氏到了廊庑下时,得知明华长公主把楚妍给接了回来,心里便盘算着该如何表示歉意。

虽说长公主动了真怒,却还尊敬她这个大嫂,处置人并没有绕过她,让她这个堂堂国公夫人没有颜面扫地。

她身为继室的难处,真真不足为外人道。

“母亲,您找我。”程氏进门后,见太夫人眉头紧锁,心中“咯噔”一声。

太夫人当家几十年,什么风浪没见过,曾如此牵动她情绪的——莫非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你们都退下。”太夫人对着程氏微微颔首,让身边服侍的人全都出去。

程氏心里不好的预感渐渐扩散。

“有件事,我要同你商量。”太夫人抬了抬手,叹了口气道:“坐罢。”

太夫人的话让陈氏愈发不安,她在铺着柔软锦垫的花梨木圈椅上坐下,却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是老二的事。”太夫人皱眉道:“有个爬床的丫鬟,他本给打发走了的。不承想她怀了身孕,自己又偷偷生了下来。”

在信上,次子楚临嘉的原话是他曾把这个丫鬟送到乡下庄子上命人看管,果然两个月后被诊出了有孕。他并不想庶子来破坏他和公主的感情,便命人给了她一碗打胎药。

本来楚临嘉计划周全,他派去的人也确实亲眼看到那丫鬟喝下打胎药,又看到房中端出血水来,这才回去复命。

“只可惜她命不好,生下孩子后没多久就死了。”太夫人眸中透着轻蔑之色:“这孩子便被托付给亲戚家,虽是贫苦倒也长大了。这次老二出门公干,他的身世被捅到了老二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