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欢言冬雪晚(01)

“有根睫毛掉进去了。”

男人的声音虽轻,透着几分磁性,像是微弱的电流,丝丝缕缕地流入木鹤耳朵,牵动着她的心都莫名地跳快了节奏,她屏住呼吸,借着默数他浓密的睫毛分散注意力,然而,当那一口温暖的气息从他唇心吹向她眼中时,如同春风从那扇窗户吹进她的心间,积雪消融,漫山遍野繁花盛开……

然后,她才怔怔地,迟钝地闭上了眼。

引得他发出一声低笑。

木鹤感到他的手轻扫过自己的眼角位置,和女孩子不一样,他的指腹干燥,大概是有薄茧的缘故,微微粗糙,所以她能清晰感觉到上面的纹路,面颊瞬间涌上热意。

霍斯衡把取出来的睫毛丢进垃圾桶,洗干净手,见她依然双眼紧闭,嫣红的唇几乎抿成直线,他好整以暇地欣赏了一会儿后,以食指轻点她眉心:“睁眼。”

木鹤乖乖照做,眨了眨眼,果然异物感消失了,乌黑的眸子仍浮着一层水光,湿漉漉的,格外清亮,她又试了一遍,笑吟吟地点头:“真的好了。”

他好厉害啊,一下子就把睫毛弄出来了。

霍斯衡垂下眼睑,遮住眼底的笑意,继续擀面条。

尽管是第一次做,但他学习能力很强,最后擀出来的面条也是像模像样的,木鹤额外给他奖了一个煎蛋,以资鼓励。

落地窗外,天色已深,冷风阵阵呼啸,整座城市都徜徉在橙黄色的灯火中。

两人面对面坐在饭桌边,前面各摆着一碗冒热气的面条。木鹤低头喝了一口汤,满足地发出喟叹,冷天吃点热的东西,就能让人觉得幸福感满满。

尤其是还有故人陪伴在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就算是沉默也不会觉得尴尬。

木鹤把碗推过去,非常有仪式感地在他的碗边轻碰一下,杏眼微弯,笑得很是愉悦的样子:“干杯。”

霍斯衡目光清湛地看着她,唇边若隐若现噙着的弧度一松,全化作了笑意,他骨节分明的长指轻扶碗身,略微倾斜,算是回应。

木鹤却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点怪,不过面太好吃了,她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等吃完面,拉着郗衡到家庭影院看了一场仙侠电影,互相道了晚安后,她回到房间,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看到镜子里的人,眼梢颊边都沾着面粉,就像只脏兮兮的小花猫时,她气呼呼地鼓起面颊,跺了跺脚,咬牙切齿:“郗衡!”

泡了个舒服的澡,全身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木鹤仍觉得不解气,她爬上床,在墙上咚咚咚砸了好几下,用的是他们的暗语:坏蛋,讨厌你!

好半晌后,墙后才有慢条斯理的响动传来,木鹤好奇他会怎么回复,屏息凝神地听着,三长两短又一长……白皙的脸上被热水蒸出来的红晕腾的一下加深。

他回的是——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木鹤心底仿佛有一束烟花炸开,炸得她心魂俱颤,晕乎乎的,根本找不着北,她趴在床上,黑色绸缎般的长发随意散落在肩侧,小脸掩映在碎发间,更显精致漂亮。

我、喜、欢、你?

郗衡这又是在故意调戏她吗?

不对,木鹤拍拍脸颊让自己冷静下来,认真回忆起他传送过来的密码,其实还有另一种翻译:我不讨厌你。

我喜欢你和我不讨厌你,完全两个意思。

结合她的“讨厌你”,他表达的意思就是后者。

原来是她误会了。

木鹤幽幽地呼出一口气,为这个误解而赧然的同时,又有某种说不清具体是什么的感受,她翻来覆去地想去研究清楚,难得地失眠了。

次日是剧组的开机仪式,木鹤天没亮就被闹钟吵醒,连早餐都没吃,一大早就出门了。

等她离开后,霍斯衡也从房里出来,他揉着眉心,站在客厅的落地窗下,看着那道纤瘦的白色身影弯腰钻进一部黑色保姆车,没多久,车子就绝尘而去了。

他这才收回视线。

她走得匆忙,却没忘留张纸条,提醒他冰箱里有昨晚她顺手包的小馄饨,骨头汤也有剩,煮一煮就能当早餐。

霍斯衡的侧脸在晨光中染了一丝柔色,眉眼清隽如雪后放晴的远山,他将纸条整整齐齐地叠好,收进口袋。

九点整,张长和张弓来了,由于门锁密码早已更换,他们只能候在门外,等霍斯衡来开门。

门开后,他们前后走入,却惊讶地发现霍斯衡进了厨房,疑惑地跟进去,双胞胎兄弟俩的表情齐齐凝固了,张长忍不住揉了揉眼,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衡少,竟然在……煮馄饨!

今早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吗?!

“衡少,”张长主动请缨,“我来吧。”

“不用。”霍斯衡拒绝了,“你们去把衣帽间的衣服清出来。”

他事先进主卧查看过,里面并没有涉及木鹤**的物品。

张长张弓把他的衣物全搬到隔壁的次卧,分好类别挂进衣柜,张长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看了又看,刚刚看衡少脸色,明显好了一些,尽管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方式光明正大地回来这里住,也不知道那位木小姐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只要他长久失眠的症状能够缓解,甚至治愈,其他都是次要的。

兄弟俩整理好衣物,出来客厅就看到霍斯衡坐在桌前,慢悠悠地吃着早餐,他们安静地立在一边,等他吃完后,张长收拾碗筷,张弓则是把几份需要签字的文件和钢笔递过去。

霍老爷子虽然口头要挟没有想清楚就别回去,但并没有对外宣布,霍家的重要事务还是掌握在霍斯衡手里的,他握着笔,龙飞凤舞地签下名字。

“你去联系这套房子的设计师,要一份使用说明书。”

张弓一愣,迅速反应过来:“是。”

房子当初装修时用的都是国外先进的高科技元素,衡少三年前就已经入住,自然用不上使用说明书,那么,是为谁准备的?答案已不言而喻。

张长从厨房出来。

霍斯衡看向他:“待会你和我出去一趟。”

“好嘞。”

张长应着,见他家衡少从沙发上捞起一件深灰色的外套,利落穿上,他的眼珠子险些没掉出来:“衡少……”

“怎么?”霍斯衡淡淡地问。

“……没、没怎么。”张长难得有点儿结巴,他只是从来没有在不下雪的日子看衡少穿过外套,觉得惊奇罢了,“您这件外套,挺好看的。”

霍斯衡系好扣子,整了整衣领,语气听不出情绪地反问道:“是吗?”

张长头皮一紧,正反省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结果又听到那沉哑的声音说:“我也这样觉得。”

他面露惊愕。

跟在霍斯衡身边七年多了,张长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笑,不是那种逢场作戏,谋划算计的笑,而是发自内心,有温度有情感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