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1

顾瑶的话, 就像是密密麻麻的小刺,扎在顾承文的心头。

后来, 她又提到了小时候的记忆,比如那时候李慧茹是如何虐待她的,因为她是个女孩,因为顾承文重男轻女,李慧茹离婚就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顾瑶身上, 也因如此, 顾瑶才会跟着萧绎琛好几年。

顾承文听了, 眉头紧皱, 半晌才说:“这些事,那从来没跟我说过,我也不知道。”

顾瑶笑笑。

前半句, 是真的, 后半句, 骗鬼吧。

顾承文的眼睛耳朵的是有自动隔离功能的,他一向只愿意看到听到想看到听到的事,一句“不知道”就可以把自己的责任摘得一干二净。

顾瑶不太在意的说:“都是陈年旧事了, 我不会挂在嘴边。何况这些事说来做什么呢, 既不能改变,说出来了也不过是给自己添堵。不过现在回想看看,我那时候尚且没有自保能力, 她都下得去那样的狠手, 后来我在您身边已经呼风唤雨, 她说什么我都不会听,也很少用正眼去看她,她在这个家里的地位每况愈下,心里不知道窝了多少的火,想找个机会发泄出来,清理我这个眼中钉,也是合理的。”

顾承文说:“可她毕竟是你母亲,虎毒不食子。”

这话从顾承文口中说出来,顾瑶不禁笑了。

她是真觉得好笑。

然后,她说:“您只需要问,以她的为人和行事风格,一旦她看不顺眼一个人,她会怎么做。但凡让她逮住一点机会,都会把对手往死里弄。柳玲玉是这样,顾竑也是这样,现在轮到我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将来您把公司交给我,我绝对不会善待她。与其这样,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顾承文走的时候,脸色极度难看。

他没有反驳顾瑶,在他心里恐怕早就有了这样的猜测,只不过今天顾瑶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表达出来了,进一步加重了他的认知。

顾瑶的话,就是一颗种子,埋在顾承文的心里,想来顾承文很快就会去查。

以前,李慧茹和那些顾承文的女人们如何斗,他都可以当做不知道,看不见,但现在,李慧茹动摇的可是顾承文最在乎的继承人,他赚这么多钱,事业做得这么大,到了这个年纪最看重的就是后代传承。

顾竑走了,顾瑶又接二连三的出意外,其中两次她还明示、暗示和李慧茹有关。

顾承文就不能不理了。

果不其然,顾承文一走出病房,便沉着脸低声吩咐了杜瞳两句。

杜瞳一听,立刻意会,连忙去办,心里也在暗暗震惊。

杜瞳想不到顾承文进去短短几分钟,一出来就说要查李慧茹,她更加想不到,顾瑶一恢复记忆,第一个要动的就是她。

顾承文走后没多久,夏铭就来了。

病房里,夏铭简单的给顾瑶做了笔录,基本上都和徐烁的说辞吻合,唯有一点,夏铭始终想不通。

夏铭问:“顾小姐,我有一点不明白,根据你的口供所说,你十年前是主动要求金智忠带你去南区工厂的,也就是说,你当时知道那家工厂里在做什么事,也知道北区分局刑警队前队长徐海震,当时正在那里饱受折磨。请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当时你只有十七岁,金智忠怎么会这么听一个小姑娘的话,你说去,他就带你去了?”

顾瑶说:“夏警官,难道你忘了么,我失忆了,所以你这两个问题,我回答不了。如果你想知道,应该先去抓到金智忠,再问他。”

夏铭笑了笑:“我知道你失忆了,可你这次又怎么突然给金智忠打电话约在南区工厂呢,可见你知道金智忠听你的话。”

“我的确知道,不过是听人说的。”

“谁?”

“阮正新。”

夏铭一怔,顾瑶一张嘴,提到的就是一个他们警方正在追查的人。

“顾小姐,你是什么时候见到的阮正新,又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听他提起的?”

顾瑶安静了两秒,眼神出奇的平静,然后她才慢悠悠道:“阮时秋的案子后期,阮正新被人追杀,险些灭口。后来,在徐律师的安排下,我见到了阮正新,是他亲口告诉我的,要杀他的人是金智忠派去的,他还求我救他一命,说金智忠一定听我的话。”

夏铭不是傻子,顾瑶都暗示到这步了,夏铭自然很快就能把这里面的关系联系起来。

阮正新是听命于顾承文和祝盛西的,阮正新失踪后,“昭阳”事务所过去和“承文地产”、“江城基因”有关的法务文件全都不翼而飞,他突然遭到灭口,一定是有人不希望他说太多话,这个人要么就是顾承文,要么就是祝盛西。

而金智忠,这个人表面上是做点倒卖和放贷生意,实际上他早就被警方怀疑和□□等事有关,只是一直没有掌握确实证据,不便打草惊蛇。

今天顾瑶突然说,金智忠听她的话,而且还是顾瑶把金智忠叫去了南区工厂,金智忠又和十年前徐海震的案子以及这些年的器官贩卖有关,这牵一发动全身,真是细思极恐。

夏铭问:“顾小姐,你是不是想告诉我,金智忠之所以听你的话,是因为你身边的某个人?比如祝盛西,比如顾承文。不过十年前,祝盛西也只有十七岁,他应该和器官贩卖没有关系,那么……”

顾瑶笑着将其打断:“夏警官,我没有暗示任何事,我只是在配合你的调查,把当天的事情告诉你而已。至于金智忠是为什么听我的话,为什么要杀阮正新,又是因为哪个人,这些都是你们警方应该调查的。等你有了眉目,有了线索,我很愿意继续配合调查,我也希望器官买卖这条线上的所有受害者可以沉冤得雪,希望江城以后不要再发生类似的事情。那间工厂里有多恐怖,我是亲眼看到的,我绝对支持你们警方尽快破案。”

顾瑶的话没有破绽,逻辑也严丝合缝,但夏铭仍是半信半疑。

可他心里也很清楚,很多案子都是在这样的半信半疑中石沉大海的,光是怀疑没有用,立案、起诉、审判、宣判,这每一个司法环节都需要铁证。

夏铭说:“好,我也很希望能破获此案,前北区刑警队队长徐海震的案子我这些年也一直在研究,他被害的不明不白,至今仍是悬案,但我们相信,徐队当年一定是查到了一个重大案件的重要线索,否则不会遇害。害他的人也一定知道迫害一位刑警后果有多严重,要做这样的事,一定是因为一件值得他冒这么大风险的案子。现在看来,迫害徐队一条命,是为了掩盖器官买卖里惨死的几十条人命,但我相信金智忠没这么大的胆子,他也没有这种智商,可以经营此事多年而不露出马脚。要不是这次你和徐律师报警,恐怕此事还无法得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