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廿三

“凉!凉!糕!”小团子翼遥趴在榻上, 伸手指着炕桌上一碟点心, 叫唤着讨要。

宋知欢随手将那一卷游记放在一旁, 笑吟吟抱起了翼遥, “呦, 咱们翼遥可真是大了, 都知道要糕吃了。”

画眉在一边听了就笑, 直道:“那日福晋抱着大格格去大福晋那玩儿,正巧她们院里的大格格正用点心了,逗着咱们格格小抿了一口, 这就记住了。”

“小祖宗啊, 这可不是你该吃的。”宋知欢伸手摸了摸翼遥的小肚子, 问乳娘:“可到了用餐食的时候?”

乳娘回道:“该到了,格格年岁小,虽按太医的嘱咐添了辅食, 却不敢多给,每日一次, 这会儿正该到了时候。”

“如此,端来吧。”宋知欢将翼遥放回榻上,问:“今日备的是什么?”

画眉含笑回道:“米糊糊, 蛋黄早备着, 另有肉汤煮着, 预备沏米粉的。”

宋知欢嘴角抽抽,“这东西听着就让人没食欲,也就是哄哄这小丫头了。”

画眉同样是无奈, “其实添了蜜糖滋味会更好些,只是格格年小,不敢给蜜糖。”

给翼遥预备辅食的宫人是四福晋心腹,手脚自然不会慢,没多久便有人捧着个莲花小盖碗过来,由乳娘一勺一勺喂给翼遥。

宋知欢随手翻了两页书,扫了一眼西洋钟上的时间,略觉有些不对,“也该回来了,怎么这个时候还没回来。”

画眉也有些疑惑,却仍宽慰道:“许是在德妃娘娘宫里耽搁了。”

“耽搁倒不怕。”宋知欢轻叹一声,端起茶碗啜了一口茶水,慢慢道:“只怕是德妃有意为难,三阿哥院里添了新丁,咱们这儿就翼遥独苗苗一个,岂不给了德妃娘娘发作的由头?”

画眉略拧了拧眉,也有些担忧。

那边西洋自鸣钟响了起来,翼遥伸手往那边去,作出一抓一抓的样子,宋知欢看着好笑,画眉在一旁恭敬问道:“要到了晚膳时候了,可要传膳?”

“再等等。”宋知欢摇了摇头,道:“这个时候还没回来,多半是被德妃留下侍膳了,再等等吧,将膳食温着,再备些热茶来。”

画眉轻声细语地答应了一句,退下安排诸事去了。四福晋回来时已将近申时了,满面疲惫的。

她一进来,见宋知欢倚在炕上翻着书,翼遥在摇篮里睡得香甜,炕桌上一瓶时新鲜花开得正好,下午的阳光正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四福晋倏地松了口长气,宋知欢正回头望过来,略带担忧地问道:“怎样?”

四福晋苦笑着摇了摇头,解了身上的披风,侍女捧了水盆毛巾等物来服侍她净手,她一面挑了润手的沤子慢慢涂着,一面叹道:“老样子罢了。可用过膳了?”

“宋主儿不肯,说要等您呢。”画眉捧着四福晋解下的护甲收着,笑盈盈道。

因翼遥在身边,四福晋早剪了那四管留了许多年的指甲,如今也只在外面带护甲了。

四福晋听了,心头一暖,又看了看时间,拧眉道:“我是服侍了德妃晚膳并午睡下才回来的,时候都不早了。怕伤脾胃,下回你先用膳吧。”

“左右也不饿,等等又何妨呢?”宋知欢笑了,那边画眉已吩咐侍女捧饭食进来,二人在餐桌前落座。

宫中的厨子,手艺自然没有差的。

宋知欢被宋母压着养生十几年,已习惯了先喝汤后吃饭,此时已抬手为自己添了一碗汤水,今日膳房作的是虾丸酸笋老鸭汤,宋知欢尝了尝,觉着不错,又抬手给四福晋添了一碗,轻声道:“饭前饮汤,惜福养身。”

四福晋一面接过,一面无奈轻笑,“你这口气像极了我额娘。”

二人一面用膳一面随意说笑着,宋知欢是背对着西墙坐着的,正对这正堂门前。此时她忽见李氏身边的芍药脚步匆匆地过来,面带慌张,于是一拧眉,放声问道:“这是怎么了?慌里慌张的。”

四福晋也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回头望去,拧眉道:“快说怎么了。”

四福晋到底是有威势的,芍药见了她,一面揪心,一面也稍松了口气,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纵然地上铺了毯子,这下子也让人为她疼得慌。

芍药却全然不在意这个了,神情无助、仿佛天塌下来了一样,“福晋,我家主儿忽然晕过去了,还请您快请太医吧!”

四福晋听了心道不好,也顾不上晚膳了,忙忙起身要过去,又吩咐侍女快去请太医。

宋知欢算着时间,约莫着大许是李氏要生那位怀恪公主,于是心中也不慌,但这世间变数仍存,她心底也存着些忧虑,于是也忙忙启步跟上。

李氏房里永远收拾的富丽非常,虽不过分奢华,却也能看出李氏的性子。

此时李氏正卧在炕上,她房里的小丫头正拧着帕子给李氏拭擦额际和手心,还时不时掐着李氏的虎口和人中,手轻轻颤抖着,看起来也是慌乱非常。

李氏面色苍白地躺在炕上,双目紧闭,满额虚汗。

四福晋看的心惊,上去握了握李氏的手,却觉冰凉冰凉,再一叹鼻息,又摸了脉搏,略略松了口气。

她对芍药道:“不妨事,快催太医,此时也不敢用什么药物。”

宋知欢给柔成使了个眼色,柔成对望闻问切一类并不精通,只长于药理养身等事,故而当年宋知欢有孕她也没把握把脉看诊,只是在太医院的汤药和日常养身上用心,但如今这个时候也顾忌不得了,只要确定没有生命危险便是了。

柔成对此了然于心,上去探脉半晌,松了口气,道:“李主儿脉象无大碍,不会有性命之忧,福晋大可放心。只是……”

她略略拧了拧眉,迟疑道:“奴才摸着像是滑脉,但这脉也未必都准,旁的病症也会有这般脉象,奴才拿不准。况奴才并不精于此,还得等太医来了再下定论。”

四福晋知道柔成的底细,却也松了口气,“如此便好。”

林太医来的不慢,许是听了四福晋身边人说的症候,还带着个医女,进来请了脉,又命医女为李氏施诊。

宋知欢在外间的炕上坐着,见四福晋神色恍惚的样子,于是伸手握了握她的手,入手觉着冰冰凉的便一皱眉,命黄莺,“备个汤婆子吧。”

黄莺诺诺应了,略带担心地退下,不多时捧着个抱着套着绒布绣玉堂春富贵套子的汤婆子回来,奉与四福晋。

医女的针法不错,李氏很快悠悠转醒,林太医细细询问了李氏的症状,出来对着四福晋行礼,道:“李格格本是伤了身子不易有孕的,万幸这一二年调养的不错,此番隐有孕相,却不肯定,再过十日再次诊脉便可确定了。”

四福晋松了口气,道:“林太医你的医术,我是信得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