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2/2页)

“埃里克?”白兰芝握住他的手,仔细检查了一遍食指和中指,确定他没有受伤,才继续问道,“怎么了?”

埃里克垂下眼,望向她,眼里还残留着令人胆寒的冷意,半晌才渐渐散去:“《唐璜的胜利》是我以前创作的歌剧,没有写完。”

很多诗人和作曲家都曾写过“唐璜”。白兰芝没有多想:“是同名吗?”

他用三根手指拿着已经碎裂的杯子,一饮而尽余酒,淡淡地说道:“只有失败者才会幻想唐璜的胜利。我已经是个成功者了。”

白兰芝眨了眨眼,没听懂。

他却已搁下酒杯,朝她伸出一只手,声音低哑,散发着馥烈的酒气:“夫人,跳舞。”

——

奥黛尔思索良久,最终决定唱音乐剧里的《不归路》。不管这个世界是否有《不归路》的曲调,她挑衅埃里克的目的都已达到。有就更棒了,她很愿意欣赏他被剽窃后气急败坏的表情,接着,她再抛出能治愈他面庞的筹码,到那时,他和白兰芝的表情一定都非常精彩。

打开系统面对,她花了点时间抄写曲谱,命人交给演奏台的钢琴手,缓缓走向了正厅的最高处。

灯火陆离。

两边的侍从手持礼花筒,随时准备释放。

掌声如雷。

舞池里,众人相拥着,含笑望向她,等待着她的歌声。

她最期待的两个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是没听见“唐璜的胜利”这几个字,还是,他还没来得及写出“唐璜的胜利”?

奥黛尔思绪混乱,恨不能冲下去找到那两个人问个清楚,却只能强行冷静下来,站在上面,硬着头皮唱下去。

——

“砰”地一声,侍从释放礼花筒,亮片是瑰丽绚烂的花雨,飘零了一地。

奥黛尔的歌声夜莺般回荡在金碧辉煌的正厅。

白兰芝有些困惑地看向奥黛尔。

这首歌缠.绵却悲怆,感情炽热,烈火一般焚烧着所有人的耳膜,听到最高.潮处,差点令她当场流下眼泪。不敢相信,奥黛尔竟能写出风格这么阴郁绝望的曲子。

“在想什么。”埃里克一手覆着她的后腰,一手扣着她的五指,相当强势地将她禁锢在怀里。

“我在想……你之前说的,奥黛尔创作的那些曲子并非她原创,可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他的口吻漫不经心,“除了初学者,每位作曲家都有自己的风格,和偏爱的配器。她的风格千变万化,时而是一位踌躇满志的年轻人,时而是一位年迈失意的老者,时而曲式繁琐,时而结构简洁,只要不是傻子都听得出来。”

“傻子”轻哼了一声:“万一人家只是风格多变呢?”

风格多变的作曲家也不是没有,白兰芝没想到埃里克竟会神色无奈地看着她。

“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我的错。应该带你去看看她的演奏会。”他揉了揉眉心,“这几个月来,她频繁地举行演奏会,已经震惊了整个音乐界,一开始,她只能演奏四样常见的乐器,到现在,她已经能演奏十几样乐器,比一个大型乐队的乐器种类还要丰富。每次演奏前,她对待乐器的手法都是错误的;演奏开始后却迅速调整了过来……”

“你是想说……她根本不会那些乐器?这怎么可能?台下那么多观众,她就不怕被看出来么?”

“有人在背后指导她,那个人可能是音乐大师,也可能是一个精通障眼法的魔术师。”他轻轻一笑,语气淡漠而自负,“不管是谁,我都不感兴趣。”

白兰芝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就懂了他的意思。

奥黛尔不会作曲,却“创作”出了那么多令人惊艳的歌曲;她不懂乐器,却在短时间内“掌握”了十多样乐器,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演出……她背后那个人的才华,是足以青史留名的水平……但即使如此,埃里克还是没有兴趣去了解,是因为这些,他也能够做到。

真是够嚣张的。

但是,她喜欢极了。

“那这首唐璜的胜利,跟你之前创作的有什么区别?”

他没有回答。

几秒后,她腰上一紧,是他用力覆住了她的后腰。他的手掌滚烫,炭火一般炙烤着那一小块衣料。

她情不自禁地抓紧了他的肩膀:“埃里克……”

下一刻,他的声音在她耳朵上方响起,低沉而清冷,是海洋深处塞壬极度悦耳却危险的歌声:“一旦走向不归路,就再也无法回头……”

她没想到他的歌声竟这么的……勾魂摄魄,整个人头皮一紧,有些呆滞了。

台上,奥黛尔还在歌唱,但在埃里克声音的衬托之下,她的歌声瞬间失去了空灵与美妙,再激不起她心中半分哀伤的情绪。

“在我心中,”他高举一只手,轻轻一晃,她顺势躺在他的臂弯里,听着他的歌声低低地萦绕着她的耳蜗,“我们的身体早已纠.缠不清……”

正是奥黛尔上一秒唱出的歌词。

钢琴声激烈而缠.绵。

她脑中空白一片,呼吸困难,只剩下心脏本能地悸动。

一曲完毕,掌声雷动。

白兰芝却觉得奥黛尔唱得还没有埃里克百分之一好。

“真好听,不愧是我的埃里克。”她用两条手臂勾着他的脖子,黏糊糊地撒娇道,“假如能天天听到埃里克唱歌,我肯定会幸福死的。”

本以为这么夸张地赞扬他,他会像被她亲吻一样耳根微红,谁知他看了她一眼,态度相当从容不迫:“好。”

听见这个字,她的耳朵反而红了。

和这个人在一起的日子……

怎么能这么幸福。

——

奥黛尔接过侍者递来的开司米披肩,双手反复紧握着,有些焦躁不安。

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埃里克为什么还不来找她?不管他是否愤怒、震惊,还是好奇,他都应该过来找她才对!

她都剽窃到他头上了,他怎么能表现得这么云淡风轻?

奥黛尔一直等着,等着,但直到舞会结束,她都没能等到埃里克。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自以为会技惊四座,实际上无人问津。

恼恨是一把钝滞生锈的锯刀,在她的心中来回上下拉扯。她是真的没想明白,明明之前她那么容易就引起了他的注意,为什么这次不行了?

是她弄错了时间,还是……他根本看不上她的挑衅?

想到埃里克和白兰芝已经离去,想到他们可能在马车上嘲讽她小丑般的行径,想到他们可能就这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嫉妒、憎恨、不甘在她的胸腔里翻涌沸腾,逼得她出了一后背的细汗,终于,她没能忍住这尖锐情绪的折磨,准备亲自找过去问个明白。

她不相信,当她说出她能治愈他面庞的话时,他还能这么无视和轻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