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3/4页)

“欺人太甚,真的欺人太甚!本来就是他先模仿你的曲风,现在却倒打一耙说你抄袭,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一波高过一波的声援是一把强劲的打.气.枪,把奥黛尔漏掉的自信又充了过去。她听着他们的呐喊,看着他们热切的眼神,渐渐坚信不疑自己是一个才华横溢、见闻广博、眼界超凡的女子。她额角的冷汗奇迹般的蒸发了,嘴唇也不颤抖了,背脊缓缓挺直。况且,她还有系统作为底牌,系统里有成千上万首曲子随她取用,她还能让系统暂时接管她的身体,演奏四种不同的乐曲,眼前这个男人再厉害,难道有系统厉害吗?她在这个时代的音乐界已经属于神的存在了,没人能将她打败!

不知道卡农怎么了?说不出乐理又怎么了?只要她能源源不断地创作乐曲,哪怕她是一个大字不识的文盲,也会被这群乐迷奉为举世无双的天才。

想到这里,她心安理得地绽出一抹微笑:“说吧,什么游戏,我陪你玩就是了。”

埃里克看了她一眼,就移开视线,不再看她。他收起唇边浅淡的笑意,露出之前那种冷冽而强势的气场:“很简单。双方各自挑选一个人出来,在钢琴上随机按下四个音符,然后根据这四个音符即兴创作一首曲子。谁的曲子更容易让人记住,谁就胜出。”

四个音符,即兴创作成一首曲子。

听上去好像很简单,只要配出合适的和弦,再反复弹奏那四个音符,似乎就是一首像模像样的钢琴曲了。但真的有这么简单吗?早在古希腊时期,毕达哥拉斯就在探究音乐为何悦耳,他根据井然有序的音程,计算得出了音乐的和谐比率。换句话说,音乐的和谐动听是有数学规律的,并不是随便按就能按出来。一些钟爱巴赫的音乐家,更是终其一生都在研究巴赫对位法的奥秘。音乐想要悦耳,想要动听,真的没有想象得那么简单。一般作曲家,要么像数学家一样呆板地套用曲式,要么几乎是走遍欧洲,一路走一路听,培养海纳百川的乐感。

乐迷们听见这个要求后,却都长松了一口气。他们比谁都清楚,奥黛尔可能别的不行,乐感却是一流中的一流。毕竟若无绝顶的乐感傍身,她是根本无法创作出那么多脍炙人口的歌曲。

他们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希望她能自信满满地答应下来,狠狠打脸这个狂妄自大的乐手。完全没有发现他们心目中的女神正在大颗大颗地冒冷汗,手指不停地颤抖。

“奥黛尔女士,考虑得怎么样了?”埃里克又漫不经心地问了一遍。

“我……我……”她现在只能打肿脸充胖子,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么简单的游戏,你想玩,我当然陪你玩。”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勉强露出一个泰然自若的笑容:“你先还是我先?”

埃里克并不在意先后:“我先吧。”

奥黛尔只能在心里祈祷这个埃里克不能创作出合格的曲子,只要他即兴创作出来的曲子不符合她乐迷的审美,她相信,根本不用她出手,这些乐迷就能一口一唾沫地把他淹死。

她环顾四周,随手指了一个乐迷:“就他吧。”

那名乐迷立刻兴奋地站了起来,跑到钢琴边上,胡乱按下四个琴键。他故意挑了四个音程相距极远的音符,别说利用这四个音符作曲了,都不一定能在其他曲子里听到这四个音符。他对奥黛尔露出幸不辱命的表情,信誓旦旦地认为埃里克一定会被这四个音符难住。

倘若面对这四个音符的是一个天赋平平的作曲家,说不定真的会被弄得抓耳挠腮。但埃里克的天赋显然并不平凡,他根本无需乐谱和羽毛笔的帮助,垂眼思考了片刻,脑中就已有了乐曲的初步轮廓。

那名乐迷按了两个高音音符,一个中音音符,一个低音音符,看上去毫不搭边,别说编成一首曲子,就是把它们依次按一遍都会感到刺耳。众人交头接耳,都觉得埃里克输定了。

奥黛尔也是这么认为的,她嘉许地对着乐迷笑了笑,内心庆幸不已,还好乐迷机智,不然差一点就翻车了。

谁知,下一刻,钢琴声竟响了起来!

两个高到近乎于尖利的音符,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操控下,变为两道清冽脆响的钟声。明明只是按下琴键时的轻重、节拍有所改变,竟给人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好像不再是那两个刺耳的高音音符。这人真的是钢琴手吗?还是一个专门来戏弄众人的魔术师?

接着,中音音符和低音音符转化为属七和弦加入,主旋律不停演变、循环、扩张,隐隐间竟有一种属于交响曲的宏伟壮观,一首变幻莫测却精简易懂的曲子,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演奏了出来。那两个高音音符本是限制他创作的桎梏,在他手中,却变成令人难以忘记的叮咚钟声。一曲完毕,那两个高音音符却还在众人耳边震响,嗡嗡咚咚,想要摇头摆脱都摆脱不掉。

奥黛尔呆滞了,在听见那四个音符的时候,她也在思考,怎么把它们弄成一首曲子。她不会作曲,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不禁自我安慰道,这四个音符相距得那么远,除非是天才,否则都只能对着这四个音符发呆。

她不觉得埃里克是天才。天才出现的几率多小啊,她在报纸上随便骂一个就骂到了?

结果还真的骂到了!音乐停止,就连对作曲一窍不通的她都不得不承认,这个埃里克是天才,这是天才的作曲,天才的改编。

也是在这时,她才真正地、彻底地意识到,十九世纪时期的人并不蠢,也不笨,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其中有天才,有蠢材,之前的她实在是太妄自尊大了!

听着耳边那两个嗡嗡不绝的音符,奥黛尔冷汗流得越发汹涌,手脚冰凉麻痹,心跳一声比一声急促。迎着四周或期待、或仰慕、或怀疑的目光,她恨不得化为一缕空气,钻到地缝里去,找个没人的地方逃避现实。

当初的她到底有什么毛病?只骂白兰芝不好吗?骂这个埃里克干什么呢?这些曲子又不是她写的,他抄不抄袭关她什么事?奥黛尔后悔得恨不能用头撞墙,头皮一阵一阵发紧,身心仿佛被扔到油锅里一般煎熬。

她整个人难堪得快要爆炸,后背虚汗直冒,身体虚弱得一根手指就能推到在地。她没想到的是,她都这样示弱了,他们竟还不放过她,还要打压她,还要踩在她的头上看她笑话。

白兰芝走了出来,和脸红脖子粗的奥黛尔相比,她眼神清亮,皮肤白皙,容貌美丽干净得仿佛冰天雪地里一闪而逝的透明精灵。

她笑盈盈地望着奥黛尔。要是平时,奥黛尔肯定就居高临下地瞪回去了,但她此刻还陷在被埃里克质疑的漩涡里,根本没有充足的底气和白兰芝对视。一时间,无需言语提示,谁是肮脏的污泥,谁是腐朽的秽物,一眼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