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2/3页)

“那他以后还回来吗?”

“回什么回啊,你想想看,咱们来这不就是为了考取功名么,就算老天瞎了眼,让咱们中了状元,也就是去翰林院当修撰,一年才三十六两银子,估摸着,还不够人家喝上一壶酒呢。”

“唉,我西朝哪哪都好,就是官员的俸禄太低,这般下去,还不如做个商人快活。”

“你哭什么穷啊,前天不是刚在郡主的茶宴上得了首揆,拿了奖赏吗?”

“一共五两银子,我全寄回家让母亲看病了。”

“啊……对不住。”

兰沁禾听罢,心里颇不是滋味。西朝看似繁荣安定,可内里的问题接连不断。

高祖努力想营造清廉的官场,将官员俸禄定得极低,但是为官入仕哪里能少得了开销。

为了弥补窟窿,西朝官场贪墨横行,上到首辅下到县丞无一不贪。

如今国库空虚,各部衙门发不出钱粮来,官员们只好自己想法子糊口。如此一来,贪者愈贪,清者也被逼着贪。

“怎么,这青菜豆腐入不了你郡主娘娘的口?”

正思忖着,对面忽然坐下一人来,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兰沁禾一抬头,惊讶地开口,“殷姐姐?”

来人是一女子,一身茶白的绸直裰,头上用两根包银玉簪挽着,腰间一条祥云纹锦带,坠着一块流苏小玉。

兰沁禾开口之后才想起这里是什么地方,立即站起来就要行礼,“下官见过侍郎大人。”

此人正是同兰沁禾幼时便交好的殷姮。

“我今日穿的是便服,没有什么侍郎。”殷姮打断她,让她坐回来。

兰沁禾重新坐下,脸上露出了点意外的惊喜,“殷姐姐今日怎么来国子监了,吏部那边不需要当值吗?”

殷姮只长了兰沁禾三岁,但此时已是坐到了吏部侍郎的位置,比从三品的兰沁酥,还要高上半级。

“昨日你清闲时,可曾想到了我?”她笑着开口,“我这两日调班,今日休息,便来国子监问你讨顿饭吃。”

“只是刚刚过来时,看见放饭的地方都是学生,恐怕是轮不上我了。”

兰沁禾便将自己的饭推过去,“殷姐姐这是离开了国子监多久,连放饭的时候都记不得了,现在排队自然轮不上,你吃我的吧。”

“小妮子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让我堂堂侍郎吃你的剩饭?”

兰沁禾笑了两声,“我才吃了两口,你绕过那里吃就是了,不要就还给我,反正你总归是有的吃的。”说着作势要去拿回饭碗。

“别介。”殷姮挡下了她的手,毫无芥蒂地执起兰沁禾吃过的筷子用起膳来。

她并未如兰沁禾所说的那样“绕过吃过的地方”,相反,直接从兰沁禾吃的缺口那里,一筷一筷地吃了过去。

她一边吃一边摇了摇头,“明年就是秋闱了,国子监就给考生们吃这样的饭食,恐怕就算满腹经纶也要被饿扁肚子了。”

兰沁禾支着头笑吟吟地看她,“那就请侍郎大人多替我们国子监美言几句,行行好,拟了票拟让司礼监批红吧。”

殷姮挑眉,瞟了她一眼,“张嘴。”

兰沁禾凑过去,咬住了对面伸过来的筷子,叼下了一片青菜叶子。

“堵上你的嘴,”殷姮半是说笑着,“这回饱了吗,饱了就别哭饿了。”

兰沁禾将菜叶吞入腹中,听到殷姮这句话,忽地抬起袖子拭眼泪,“下官没饱,下官好饿,饿到走不动道了,下官都饿了五十年了,您老下个月再不发米,下官就真的要饿死了。”

殷姮放下筷子,好笑地摇摇头,“你的规矩都被谁吃了。”

“被下官自己吃了,大人要是再不想办法,下官还能把廉耻也给吃了。”

“这话你可得去跟户部说,”殷姮稍微正了色,“我正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听说昨夜大风,国子监号房的屋顶被掀了一座,可有这事?”

说起正事,兰沁禾也不嬉笑了,她点了点头,“殷姐姐消息真快。”接着起身,“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带你去我的公署里谈。”

“好。”

……

两人移步公署,殷姮没有上座,她坐在兰沁禾对面,接着谈刚才的事情。

“国子监缺钱少粮也不是一两日的事情了,你们这里的情况,内阁清楚,司礼监也清楚。”她端起茶盏,捧在手里,也不喝,就这么捧着。

兰沁禾问:“殷姐姐来这儿,是内阁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殷姮身为吏部侍郎兼内阁大学士,首辅王瑞是她的老师。

“是我自己的意思。”殷姮将手里的茶盏搁到一边,认真地看着兰沁禾,“号房被风吹毁,这一回确实有些过了,我猜测李祭酒是否要你在后日的早朝上,直接禀明皇上?”

兰沁禾微讶,“殷姐姐所猜不错。”

“你万不可去。”

“为何?”兰沁禾眼眸微动,随即反应过来,“可是宫里……”

“正是如此,皇上继位已满五年,有意在南直隶修建园林,告慰先祖。”殷姮劝道,“皇上年初时就有这个心思,因为南边倭寇的事情,一直压到了现在,如今马上就要十月了,圣上也忍耐许久了,你这个时候再去要钱,不太合适。”

兰沁禾皱起了眉,“如果是这样,恐怕三年之内国子监都得不到拨款。”

“是的,起码三年,若是想大修,恐怕五年之内都有些勉强。”

“国库空虚,尚能抄商家或是重赋税捱过去,国子监缺钱少粮,可没有办法啊。”

三年,实在是太久了。先生和学生们的饭断一天都不行,建筑老旧,住在里面也有很大风险,哪里等的了三年。

“我这倒有个主意,”殷姮一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还请殷姐姐赐教。”

殷姮道,“历朝商贾皆想入仕,你们可以单独设置一堂,单给那些商贾之子学习。”

这是想让商贾出大钱来买国子监的座位。

兰沁禾想了想,“这倒是个好主意,可是殷姐姐你也知道国子监都是些什么人,上到祭酒下到博士监生恐怕都不会同意,再加上还有那么多御史,我怕这事不可行。”

“这事不难。”殷姮朝后一靠,风轻云淡地浅笑道,“你是郡主,家财万贯锦衣玉食,哪里明白那些博士的苦。”

她这时候才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清了清茶,送到嘴边抿一口。

“国子监祭酒说出去也是个不小官,还能落得一场美名,可你知道为何西朝的祭酒替换极快,每代不过一年便会调走?”

兰沁禾看着她,殷姮替她答了,“穷啊——”

什么位置都有“孝敬”可拿,唯独国子监的官职不行,下面都是些穷学生,朝廷又不重视,几乎无甚可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