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产(第一更

两人在阁楼上好一通折腾,犟犟以为谢昭欺负程遥遥,抱着谢昭大腿嗷嗷乱叫。登时闹得一片响,天花板簌簌往下落灰尘。

谢奶奶闻声举着灯走到楼梯口,冲楼上叫:“昭哥儿,遥遥,闹什么呢?昭哥儿,你别乱来!”

语气透着恨铁不成钢和质问。谢昭才要回答,程遥遥就发出软绵绵的一声,要哭不哭,奶猫爪子似地挠在心上。

谢昭鼻子又是一热,鼻血滴答落在程遥遥衣襟上。

程遥遥手软脚软,攒足了力气从谢昭臂弯里挣脱,扶着谷仓,一脸惊恐地捂住鼻子:“你离我远一点,别过来!”

谢昭才抬起自己沾满鲜血的手,程遥遥就要晕过去了:“拿开,拿开!”

谢昭只得站住,脱下衬衫胡乱抹了把脸上鲜血,又将鼻子堵上,仰起头。

“啪”地一下,谢昭后脑勺挨了一苕帚。程遥遥回头,谢奶奶手持笤帚,怒不可遏地瞪着他,抬手又是狠狠几下:“你敢欺负遥遥!”

程遥遥缩成小小一团,惊恐又无助,犟犟还挡在程遥遥前头,弓着背冲谢昭直哈气。而谢昭脱了衬衫,身上只穿一件背心,满脸是血,整个一丧心病狂的现行犯。

谢奶奶扫了一眼,就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趁着谢奶奶殴打谢昭,程遥遥扶着楼梯踉踉跄跄跑下楼去。

院子里飘起了细细小雨丝,夜风温柔起伏,吹散了那股浓郁的阳气。程遥遥扶着水池大大地喘了口气,用冷水拍拍发烫的脸颊,好半天,那股难以自制的酥软终于被抑制下去,只是手脚仍然乏力。

幸亏前几天喝了谢昭几滴血,否则今天一定要出丑了。

而楼上谢昭好容易才让谢奶奶相信自己是无辜的。再定睛一看,谢昭背心前襟上鲜红一片,半边脸上全是血,忙拉着他下楼。

井水冰凉地扑在脸上,白毛巾一抹一片鲜红。连着换了两三盆水,才勉强洗干净脸上的血迹。谢昭仰着头,谢奶奶用凉水给他拍拍后脖颈:“还流吗?”

谢昭:“好多了。”

谢奶奶絮叨着:“春天容易上火,少吃点辣的。”

谢昭眼眸望向东厢房,“嗯。”

程遥遥躲在房间里探出个小脑袋,像闯祸后躲起来暗中观察的小猫咪。

谢奶奶也瞧见了她,招招手:“昭哥儿不流鼻血了,过来吧。”

程遥遥磨磨蹭蹭地走过来。

春雨沙沙下了起来,水汽花香植物和泥土的清新味道混合在一起,那一缕清冽阳气仍然霸道地往鼻子里钻。

谢奶奶拿毛巾给程遥遥擦了擦小腿上沾染的灰尘,抱怨道:“你们俩也真是,在阁楼上闹耗子似的。我还以为是昭哥儿欺负你。”

谢昭转了个身,背对谢奶奶。

谢奶奶咳嗽一声,又埋怨程遥遥:“瑶瑶晕血这毛病,以前我怎么不知道?咱们家杀鸡杀鸭也没见你躲开。”

“我......”程遥遥脑筋急转,道,“杀鸡杀鸭我不怕,我只害怕看人流血。”

谢奶奶道:“怪不得呢。那下回昭哥儿流鼻血,你可得躲着点。这孩子怕不是上次吃人参作下病了,动不动流鼻血。”

谢昭的背影更委屈了。

谢奶奶到底理亏,咳嗽了声:“遥遥,你会不会做啥清热下火的汤?”

程遥遥道:“苦笋小肠汤,春天喝正当时。”

谢奶奶吩咐谢昭:“路边野竹林里最多苦笋,再从田里摘些苦菜和马齿苋回来,明天再来做给你吃。”

谢昭不吭声,谢奶奶一毛巾抽在他背上:“犟种,还委屈上啦?!”

程遥遥打抱不平:“本来就是奶奶您先打人!你别打他了,要不又该流鼻血了。”

谢奶奶气笑了:“我这是为了谁?行,一对冤家,这会儿你们是一伙了,以后闹脾气别找我来评理!”

等谢奶奶回了屋,程遥遥拍拍谢昭肩膀,上头被抽出几道痕迹,她心疼道:“奶奶打得你疼不疼啊?”

“疼。”谢昭双手圈住她纤细腰肢,将脸埋进馨香的裙子上蹭了蹭。

程遥遥想到自己刚才不讲义气地抛下谢昭跑了,顿时有点内疚了。她抱着谢昭的大脑袋揉了揉:“都怪我不好,早知道不跟你喝那么多灵泉了。”

可是谢昭自己不撒嘴……

谢昭又蹭了蹭她,程遥遥就晕陶陶继续揉他脑袋,软软的头发跟大狗狗似的:“你放心,我明天给你煮点清火的汤喝,不会再流鼻血了。”

谢昭脸埋在她裙子上,声音闷声闷气:“你闻到我的血会晕?”

“嗯。”程遥遥点点头,“会……会手脚发软。”

“其他人的呢?”

“才不会!”程遥遥急忙否认。

谢昭抬起了头,狭长眼眸在夜里闪烁不明的意味:“只有我的血才行?”

“……”程遥遥咬住唇,小动物般的直觉冒了出来,总觉得谢昭在给她挖坑。

她十分慎重地想了很久,摇摇头。

谢昭周身气息顿时一凛,双臂紧紧箍住她腰肢:“别人也行?”

“你勒死我了……”程遥遥小声抽气。

谢昭的胳膊就松开了些,咬着牙低声追问:“到底是行还是不行?”

“不行不行!”程遥遥揪着他头发:“现在可以松开了吗?”

谢昭嗓音凉凉:“所以,你当初缠着我,是因为这个?”

程遥遥心里咯噔一下。

程遥遥被迫又吸了一次阳气,吸得嘴唇火辣辣的,气哼哼缩进被子里再也不肯出来了。谢昭凝视着被子里鼓起的一团,眸色温柔。

又是吸血又是阳气,果然是只小妖精。

……

甜水村又出了个大新闻:程诺诺怀孕了!未婚先孕!这在七十年代的农村,可算是爆炸性的丑闻了。一个未婚的大姑娘,还是城里来的知青,怀孕了?

这事儿大队原本是要瞒着的。毕竟这种丑事儿对评选先进大队有影响,林大富花费不少口舌才说服沈晏去照顾程诺诺。

沈晏自然是一口撇清,林大富道:“程诺诺一口咬定了是你,你能撇得清?她现在在医院,身边没人看顾不行,你先把她安抚住。其他的出院后再说!”

林大富半哄半吓,没了主意的沈晏也只好答应下来。

沈晏进城照顾了程诺诺几天。这几天对沈晏而言,就是噩梦。

程诺诺枯黄、干瘪的一张脸,露在外头的胳膊腿,全是蛇虫咬过的痕迹,青青紫紫,嘴边一道伤痕划到眼角,像一个扭曲的冷笑,阴森可怖。

大夫私下告诉沈晏:程诺诺中了蛇毒,打了血清和不少药物,这孩子就算能保住,生下来也一定有问题。

沈晏最后一丝心也冷了。

程诺诺为了保胎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沈晏不仅得伺候她吃饭,倒屎端尿的脏活也得他干。沈晏哪里是会伺候人的,都快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