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晚上的会面荣嫣未出现。

她拒绝了季宴洲提出的派司机接她们,而是选择和荣芷同车接完荣母,再带着孩子一起到饭店。

季宴洲答应,并叮嘱她注意大雾。

两人结束通话。那时是上午九点零一分。

下午两点五十分,某近郊仓储式超级市场,监控视频拍摄到她和一个女人亲亲密密挽着胳膊,在台灯展示台前观望,最后她选定了一盏白色的羽毛台灯,这盏台灯她没有拿回家用,而是安安静静躺在荣芷车的后备箱,不知要无人问津多久的继续躺下去。

这一天她没有去公司,有了待嫁新娘的感觉,不但请了假,还和送完孩子回来的荣芷一起去了商场,她晚上穿的衣服其实已经准备好,不过荣芷看起来无所事事,荣嫣便想着陪陪她。

可没想到两人在回来的路上大吵一架,荣芷一气之下将荣嫣丢在荒郊野外,独自开车回了城。

自从结婚生娃后荣芷便失了自己的社交圈,她平时又心高气傲,懒地在婆家结交朋友,久而久之,成了一朵遗世独立的带刺玫瑰。

她始终认为荣嫣和季宴洲的婚事过于仓促,连头带尾谈恋爱不到三个月,两人却要一月初就飞美国注册结婚。

别说保守的老一辈不赞同,荣芷这种经历过开放教育的人都有些咋舌。

“他到底图你什么?图你生过两个孩子的子宫?”在一个十字路口,荣芷松开油门,不可置信斥,“你想想吧,他们万一对你图谋不轨,哭都哭不出来!”

“你都说我一无是处了,他们又对我图谋不轨什么?”荣嫣被念叨一下午脾气也冲上来:“你说话前后自相矛盾,把你自己在婚姻中的自卑懦弱转移到我身上来加以莫须有的攻击,荣芷,我看你才疯了!”

她话里难免压着火气,是荣芷惹地,也是早上的方炎彬惹地。

但她不可以告诉姐姐,她之所以入季家门轻松利落,是因为外人眼中最无法接受的孩子其实是他们季家亲生的骨血,这件事她和季宴洲约定了不对外公布,此时便也无法向母亲和姐姐告知,也许等一两天后方炎彬那里确认了季宴川已死,她或许会向二位稍微透露,但不管怎样,母亲和姐姐不应该祝福她的吗?

为什么会因为她闪婚而对她选择的人生对象多加指责?

“你下车!”荣芷猩红着眼睛瞪她。

荣嫣知道自己错了,不该提及她在婚姻中的弱点。

是人都有软肋。

荣芷就输在,经营着一段自我战战兢兢的婚姻。

旁人不可戳痛。

若戳痛了那便是此刻情景,双目赤红,姐妹也成仇。

不过让荣嫣道歉也不可能,她心里也攒着气,凭什么,凭什么别人骂到头上她还不能生气?

于是对对方不可理喻的命令置之不理。

她沉默地盯着外头,这片属于A市的外城区,荣芷说要到宜家买台灯,她便陪她来,虽然不知道买一个台灯跑这么远的意义,不过姐姐说要来她反正无事陪着也行,现在却要她下车,荣嫣又不是傻子,这里出租都打不到,她怎么可能下车?

死皮赖脸熬过一个红绿灯,又往主城近了一步。

荣嫣抬手看看表,商量着道:“我们先去学校接两个孩子,然后回家把妈带上……”

未曾料荣芷大怒未消,宛如一道凶浪铺天盖地灭了她的声音:“为什么不听大家劝!”

“……”

“你什么时候能稍微不那么固执?以为全家人害你!”

“你先好好开车。”荣嫣咽了下口水,目光注视前方浓雾:“大雾注意安全。”

“你下车!”荣芷几近咆哮,“死猪不怕开水烫,生过一对龙凤胎后就更猖狂,从来不把亲人的劝告放在眼底!”

荣嫣怕她情绪激动撞到前面的车,眼眶红着,小声请求:“这里打不到车。”

“打不到车给我走回去!”荣芷丝毫未软心肠,话音落,随即将车别入前头一个空落落的公交站台,手拍中控台,让她滚。

待她五六分钟后不得不磨磨蹭蹭地下了车。

荣芷探身至副驾迅速拉上了门。那时雾很大。

早上也是这般,中午她们在逛的时候外面可能稍微有一些阳光,只不过一闪而逝,三点钟从宜家出来浓重的灰雾便笼罩半空,接着水汽越发集结,天光都被盖住,能见度又恢复到早上,并且随着晚间的到来而越发昏暗。

荣嫣背着一只橘色单肩包,带子很长,她手臂纤长,指尖足够按压到包口。她指尖透明微粉,有着良好的健康度,这两三年她的确生活富足,不缺一只包的钱,而此刻身上那只橘色的是荣芷自己不用送给她的。

也算全新,荣芷有很多买了放家观摩一两天因为觉地无用武之地又转赠给荣嫣的东西,比如包包,口红,护肤品等,荣嫣还曾恭维,有这样的姐姐要省下不少钱,她其实并不缺钱,缺的姐妹情,荣芷对她好一丢丢,她便如获至宝,口吻骄傲着又自豪。

荣芷自觉自己没有对不住她的地方。她给了这个妹妹不少好东西,也收了对方一些回礼,相互有来有往,这是好的时候,是真的好,不好的时候就如此刻,三言两语,大吵大闹,转眼就将她轰下车,自己踩油门轰然离去。

从后视镜看到的后方荣嫣最后一秒的模样,是有些错愕的眼神。

大概没想到自己真会丢下她。

荣芷不得觉自己过错,但是荣嫣这一眼,这此刻背橘色包的样子,的确在她心中留下深刻印象。

所以开了五分钟后,她调转车头,又回去原地找她。

吵吵闹闹,她们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过来的,这回也以为跟从前一样,不过是谁先低头谁先服软的过程罢了,哪晓得,荣芷在原地没找到人,顺着这侧路又开了一段,还是不见踪影。

她把车开回公交站台,下车搜寻。

然后发现那只橘色的单肩包躺在草丛,这个站台依靠着一座小山,山上杂树丛生,未经打理,乱糟糟地像长毛的土豆。

爱马仕躺在土豆皮上,主人不知所踪。

荣芷当时想,你要真恨我把包扔了也罢,就是千万别是出事。

……

到了下午四点钟,平时太阳还依稀可热的光景,因为隆冬大雾的侵袭,此刻城市已是昏天地暗。

车辆在雾海中前行,不住跳着苦苦挣扎的大灯,一无所用,几乎寸寸蜗牛般挪动。

前往饭店的路上,季宴洲右眼一直跳。

他手指抵着右边眉骨,轻轻按压了两次,待眼睛睁开,失控的眼皮跳动频率似有缓解。

这是一辆加长轿车,后排空间足够容纳两大两小。

季倚然画着淡淡的妆容,因为气质出众而耀眼,整个人似乎像一颗星星,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