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楼上,一个小时前完整无缺的套房此刻如龙卷风过境遍地狼藉。

床头那只意大利的水晶台灯粉身碎骨的同时牵连巨大的电视机屏,屏幕碎片黑色丛林一般散在地毯上,桌子倾倒,椅子歪斜,荣嫣小心经过碎片在地上拿起一双男士拖鞋,相比里间昏暗一片的宁静,外间气氛更加窒息。

灯光彻亮,站满人的空间里又似乎无一外人,荣嫣从头到尾只听到自己一个人的声音,是呼吸声,浅淡,平缓,麻木。

她把鞋子放在他赤着的脚边。

男人坐在沙发上,脚下无鞋,身上无扣,衬衫袖子肆意坠下,袖扣不知飞去哪里,胸襟前也至少失落四颗,他从未衣衫不整过尤其在外人面前,所以不轻易示人的未必是温和居家,也有可能如此刻是骇人的戾气,从身上,从脸上倾覆。

陈年在迎她来的电梯里说,是女人惹的祸。

不知谁找的一个女人塞到他房里……这话说着拿眼角瞟她。

最后一个离开他房间有可能知道事因的只可能是他秘书。

荣嫣于是难逃其咎。

不过她未想过逃,在答应季倚然请求后她便知可能会惹怒他。因为揣度圣意只有两种后果,一种满意,再不食人间凡气的男人都有七情六欲,生理需求罢了;一种揣度失败,他有他的口味,况且季倚然挑的那女孩恰恰与他眼光相反。

荣嫣知道,季宴洲喜欢简单的女孩,但还要聪明,那女孩长得很漂亮却谈不上聪明,直白炽烈的将欲.望写在眼神里,钱权已是春.药,何况他有那样一张英俊的脸。

季倚然挑的这人像单纯泄.欲而不是走正经路子的相亲。

当然,直接往房里送的哪算正经路子,也罢,是她助的火,当前一声不吭全扛了吧。

“出去。”

房间中鸦雀无声,荣嫣在地上捡着文件纸,今天刚签的重要合同,撒了一地。

其他人不敢动,也许动了又察他色而恐惧退缩。

荣嫣捡了大半,忽然听到上方气地发抖的男声。

砸了那么多东西,季宴洲还未平静下来,荣嫣自知罪孽深重,抬眸小心看他。

他磕着眼皮,从她进来就没睁开过,荣嫣看到他鼻息猛烈,薄唇微张,剧烈的起伏从喉腔溢出。

单手支在额上,剑眉随着气息不时紧簇,像身上哪里疼了一样,又气又疯狂无处发泄只好憋出病生生折磨自己。

“出去!”季宴洲忽地睁眼看她,眼底一片猩红。

这一刻他真要撕裂她似的。

荣嫣迎视他那欲将她生吞活剥的眸光三秒,垂下眸,快速将剩下的文件捡起,拢成一沓交给站在一边的陈年。

她很想说对不起,却怕再呆下去一秒季宴洲就要扼断她的咽喉。

求生本能另她闷头往外走。

留下的却丧失好运,荣嫣到了外面隔着门板听着里面的雷霆之怒,肩膀不时被吓地一抖,她觉得自己完蛋了,明早可能就会收到开除信。

“荣秘书你还笑啊?”助手小林也一同站在外面,此时却不可思议。

只见荣嫣不仅真心实意卸下担子似的发笑,笑着笑着后来竟又哭。

小林听听门里的风暴,再望望荣嫣的失常,忽地什么都明白了,这两人是闹掰了?

荣嫣摇摇手,她什么都不想说了:“我先回家。”然后拽了小林手中自己的包,浑身疲软的往外走。

后面再大的风暴都与她无关了。

她劫后余生。

没错,劫后余生。

在公交车上时她什么都想了,季宴洲吻那个女孩,唇与齿交缠,露出他好看的下颚线,让女孩趴在他胸膛,两人相拥着往后倒去……越想越绝望,越绝望越撕心裂肺,她精疲力竭,耗费巨大……

出了饭店,找到一家不知名的夜宵摊,吃了两碗牛肉面,直撑地要往外吐才付了钱回家。

洗澡时发现自己连内衣都汗湿,头发更是冷黏,全是冷汗与香水味混合,极嫌弃自己的倒进浴缸里沉没自己。

夜间睡地战战兢兢,半夜梦,季宴洲搂着那个女人纠缠,惊了吓,吓了又惊,再次出汗,早上起来只好又去洗澡。

到了公司,她把自己洗的好像脱了一层皮,浑身轻飘飘脚不着地一样飘进去。

“荣秘书,你过来一下。”陈年似一早等在她办公桌前,见她来,神色严肃。

荣嫣瞬时从迷瞪瞪的状态里复苏,一如既往表现出专业,如果声音不是那么哑的话:“什么事陈总?”

陈年听到她嘶哑的声音讶了一瞬,继而神色放缓:“到我办公室。”

陈年办公室在下一层,两人乘电梯到达,昨晚季宴洲大发雷霆的事大概已在公司广传,她经过办公区不时有同事诧异打量她,那目光好像在说十全十谨慎的荣秘书竟也有出错的时候。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她为什么就不会犯错?

犯了错第一时间道歉,并且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使出浑身解数讨好季宴洲就不信这事儿不会过去!

她一路脑内活动不断。

到了陈年办公室,他关上门,请她坐。

荣嫣轻飘飘地站在那儿,怕一坐下去呆会儿起不来直接表示站着可以,请他开门见山何事。

“如果总裁给你辞退信你千万不要接。”

“什么?”她脑内还在放着三百六十种道歉求饶场景,猛地一听辞职信三个字,整张脸煞白。

陈年微扶了扶她臂膀:“他在气头上给你什么都可能,但你一定不要接,死皮赖脸留下,他对你和以往任何一位秘书都不一样,你千万别赌气,耍什么小女人脾气一甩头就跑,他虽然可能过后会去追你,但你在他心里留下疙瘩,以后分量会大打折扣。”

荣秘书这三个字是在季宴洲那儿畅通无阻的金字招牌,多少人希望荣嫣走,多少人又希望荣嫣留,事关集团内部斗争,甚至是眼前一直当她是自己人的陈副总裁的地位。

集团派系斗争,荣嫣当然知晓,她是总裁秘书向来不战队任何一方,不过和陈年走得近也是有目共睹,陈年是季宴洲嫡系,忠心耿耿才干还了得,荣嫣喜欢他也理所当然。

但这会儿一向不在她面前提斗争的陈年,直接出谋划策剖析季宴洲,指导她留下的方式,有一股功利的味道。

荣嫣苦笑地点点头,职场的游戏法则,怎可能一直不站队下去,况且她今天不站,总有一天会要站,她对陈年说:“谢陈总提点。我没想过离开GYZ。”

“那就好。你一定要顶住压力,昨晚已经走一个了。”这又是一个重磅炸.弹,在陈年平静平缓的音调中释放。

“谁?”荣嫣震惊:“谁都不该为昨晚的事走!”况且走也是她走,怎么能牵连无辜?

陈年诧异笑:“你到底太年轻。昨夜那个女演员是詹总亲侄女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