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第二日早朝, 群臣毕恭毕敬地立在殿中,元帝坐在了金銮殿上,凝视了一下群臣, 然后, 视线在太子赵卓煜和墨逸辰两人间打转,最后, 定在了墨逸辰身上。

“镇国公世子,朕听说,你前两日亲自带人端了无影楼的老巢, 真是为民除害,甚是威风啊。”元帝语气意味不明, 但稍微揣摩一下便会发现,其中不无有责怪之意。

虽未明说, 但这殿中之人,哪个不是千年的狐狸,闻声之意的本事,怕是早就练的炉火纯青了吧,于是,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暗暗朝墨逸辰所在方向打量了一番。

只见, 墨逸辰听到元帝的话, 却却丝毫不见慌乱, 沉着冷静地抱拳行礼,“回禀皇上,这是微臣应该做的,不敢居功。”

元帝闻言, 双眉蓦地一皱,一脸阴色道:“只是,朕记得并未给镇国公府传任何旨意,这般贸然举动,你难道就未觉得有不妥之处?还是说,江湖势力,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你会不懂?”

元帝的声音徒然增大,责罚怪罪之意不言而喻。元帝觉得无影楼怎么说也是他的势力,被墨逸辰就这般轻易给端了,除折损了势力让他不虞外,更多的则是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因而恼羞成怒。

殿上群臣噤若寒蝉,低垂着头颅,不敢造次,生怕神仙打架,他们这些小鬼遭殃。

而镇国公这边,忙拉住墨逸辰便跪在地上请罪,“皇上恕罪。”

墨逸辰人跪在地上,却不卑不亢抬头看向元帝,道:“回禀皇上,无影楼的杀手掳走了臣的未婚妻子,当时情势所迫,微臣也是逼不得已。再加上,微臣又临时收到军中密报,无影楼中有东临安在咱们夏祁朝的间谍,这才带人打了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无影楼有东临的间谍?这事可并非儿戏,若是信口胡说,这可是大罪!”元帝显然并不相信墨逸辰的说辞,以为他只是在找借口为自己逃脱责任,遂警告道。

而温阮当日被掳走之事,这两日在京都府已经传遍了,元帝自然也是知道消息的,毕竟,当时温阮被掳时可就发生在四方阁大庭广众之下,怕是想瞒也瞒不住,再加上后来多股势力同时出动,这事便是闹得更大了。

而通过这件事,也让元帝心里更加忌惮太子和温宁侯府了。

元帝也万万没有料到,太子在朝中的势力竟这般大了,远超乎他的掌控,看样子,这些年,他的好儿子没少玩给他演什么韬光养晦的戏码啊,可如今他却突然自曝实力,是有恃无恐,还是逼不得已,这不得不令元帝深思。

面对元帝的施威,墨逸辰仍无半分退缩之意,从容不迫道:“微臣若有半分虚言,任凭皇上处罚。”

元帝看到墨逸辰这般笃定的样子,心头一凌,突然觉得似乎有什么脱离他的掌控,难道无影楼真的有东临间谍,他下意识地看向程家的当家人,程坤,而程坤略带躲闪的眼神,让元帝意识到此事怕十有八九是真的。

“微臣此次在无影楼的密室找到多封信件,而且,据微臣这两日审问得知,这无影楼背后之人竟然朝中身居要职,微臣自知通敌叛国的事非同小可,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多番调查后,确地此人便是兵部侍郎,程坤,一应供词和往来信件皆在此,请皇上明察。”

墨逸辰从袖子里掏出一沓纸,显然就是他口中所说的证据,而元帝见他早有准备,面色瞬间黑了下来,太监忙接过信件,递到了元帝面前。

“皇上,微臣冤枉啊,微臣对皇上、对夏祁朝自来忠心耿耿,此事定是有人冤枉下官,请皇上明鉴!”程坤扑通一声跪在这大殿上,双手拱于额前,企图寻得元帝的庇护。

元帝翻开这墨逸辰呈上来的证据,脸色越来越难看。

而此时,赵卓煜瞥了眼跪在地上的程坤,淡然地往前迈了一步,道:“父皇,儿臣这里也有些东西,是关于程侍郎这些年贪墨军饷的证据,之前还只是觉得是简单贪墨案,如今看来程侍郎确实煞费苦心,一心为敌国考虑啊。”

“启禀皇上,微臣也有奏,此次小女被掳走一事,经微臣调查发现,是程府庶女程嫣然所为……”温启淮向前一步,拱手回禀了温阮被掳之事,只是把掳她的杀手换成了旁人,算是保住了影一他们。

然后,大理寺少卿亦上前一步,说道:“回禀皇上,微臣也有事要禀告,关于程府子弟打着程贵妃的名号,残害无辜百姓之事……”

“回禀皇上,微臣有事回禀,微臣那早夭的幼子并非病逝,其实是程府之人所为,微臣人证物证俱全,请您明察!”

……

一时之间,整个朝堂之上,群起而攻之,程府及程坤瞬间成为众矢之的,似乎人人得而诛之。

事已至此,元帝不可能察觉不出这其中的猫腻,尤其是在侧眼瞧见赵卓煜等人唇边带着的那抹讪笑,便更是肯定,今日这一出皆是他们提前筹划好的。

但是,他看着太监手中那一叠一叠的证据,却也是无话可说,不可否认,程家所做之事中,不乏有他授意的,但还有很大一部分却不是,这无非证明了程家背叛了他。

不,也许是一开始就从没有归顺过他,高傲如元帝,又怎能轻易接受被人玩弄了这么多年的事实,一时之间,愤怒至极,看向程坤的眼神似淬了剧毒,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了。

看见元帝愤恨的眼神,程坤自知大势已去,脚下有些踉跄,颓然跌坐在地上,整个人狼狈至极,似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元帝把目光从程坤身上收了回来,沉吟了一阵,突然严肃扫向赵卓煜,道:“太子现在果然出息了,今日之事,真是难为你这般费心,果然是我夏祁朝的福分,既如此,那此事便交给你处理,希望太子不要辜负了朕的期望才好。”

赵卓煜低垂着头,话声低沉:“儿臣遵命。”

话落,元帝重重“哼”了一声后,便愤然拂袖而去,留下满朝文武百官面面相觑。

而面对元帝的怒意,赵卓煜却不为所动,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姿态,却又让满朝文武丝毫不敢忽视。

其实,刚刚仅靠墨逸辰那些程坤通敌卖国的证据,便可以完全搬倒程家,至于他后来又为何平白安排这一出‘墙倒众人推’的大戏,无非就是让元帝和朝中某些不安于室的人看清楚了,他屁股下的太子之位,可不是这么好觊觎的,有贼心之前,也要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当然,刚刚他故意把程坤逼到绝境,也是想看看他在无路可走时,会不会露出一些马脚,果然,还是让他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

赵卓煜若有所思地看了安王一眼,若他没看错的话,程坤在见大势已去时,看了安王好几眼,这其中的深意怕是不简单,看样子,他这位皇叔怕是远非看起来这般简单,而外界的那些传言,多半是有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