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待晏楚和与叶彦之来到甲板上时,一群人喝酒聊天正畅快,压根没发现有两个人朝这边走来。

直到戴然看清来人之一,他侧首对苏桃瑜吹了声口哨,道:“苏桃瑜,有人来找你了。”

苏桃瑜这会儿喝得有些晕乎,闻言便乖乖抬头看向对面,便看到了面无波澜的叶彦之。

她下意识皱起眉头,语气不善道:“这不是叶先生吗,怎么来这里了?”

叶彦之看她装傻充愣,差点儿都要被气笑了,迈步上前停在她三步之外,对她道:“十点了,别喝了,回房间休息。”

苏桃瑜噢了声,客客气气地回应他:“我房间在第二层,你房间在第三层,咱们不同路。谢谢叶先生提醒,我马上就回去了。”

叶彦之没闲心跟她演戏,上前不轻不重地攥住她手腕,和和气气地问:“你跟我走,还是我带你走?”

苏桃瑜愣住,迟疑时间太久,叶彦之索性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对着在座呆若木鸡的人笑了笑,“不好意思,家事,苏桃瑜我就先带走了,你们继续。”

说完,他便径直抱着人离开甲板,头也不回,而方才还气焰嚣张装傻充愣的苏桃瑜,这会儿也不声不响不再闹腾了。

众人对此情此景皆是难以置信,戴然身为知情者,方才景象的冲击程度并不是很大,他刚转过头,便意外对上晏楚和的视线。

男人眼神深邃沉静,分明没什么情绪,却让戴然觉得倍感压力,他犹豫着问:“晏、晏总,您找沈姐……不是,沈岁知?”

在晏楚和跟前,连个称谓都不敢随意,还得小心斟酌。

话音刚落,还没能从刚才震撼中回过神来的众人:“???”

晏楚和颔首,原先还不能确定哪位是沈岁知的朋友,此时确认了,便问:“她不在这里?”

“啊,对,她喝的有点儿多,去琴房醒酒去了。”戴然忙不迭点头,“就是第二层最东头的那间,她刚过去没多久。”

晏楚和的重点落在“喝的有点儿多”上,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他淡声道谢,随后便迈步离开,重回船舱。

留下众风中凌乱的男男女女,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也不敢说也不敢问,满满都是震惊和困惑。

许久,才有名女孩讪讪出声:“这、这位也是家事吗?”

“……”戴然沉默半晌,“我觉得是。”

靠,今晚也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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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楚和来到琴房时,推开门,迎接他的是满室寂静。

钢琴在房间中央,正前方是扇硕大宽敞的落地窗,刚好将外面昳丽夜景收入视野。海面粼粼波光糅着清冷月色折散出浅淡的光点,斑驳地落在室内,像是漂浮在空中的萤火。

沈岁知半趴在钢琴琴身上,背对着大门,像是正在盯着外面的夜色出神。

墨色掺杂着深蓝,将她整个人笼罩起来,半明半暗的,像是遥不可及,随时可能消散。

晏楚和缄默不言,反手将门阖上,低声唤:“沈岁知。”

沈岁知这会儿酒意有些上来,脑袋半边清醒半边懵,她听到声音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房间里出现了第二个人。

她撑起身子,侧首看向他,眯了眯眼,“晏楚和?”

“你怎么来了?”她抬起手揉了两下额头,“宴会结束了?”

“在收尾了。”

他说完,长眉轻蹙,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沈岁知撑着下巴看他,眼底漾着盈盈水光,语调懒散:“想起一些事情。”

晏楚和没有问她想起什么,看出她反应较平时迟缓,走近后果然闻到淡淡酒味,他轻叹一声,“你喝多了,我送你回房休息。”

“还好,还算清醒。”她摇摇头,打着哈欠重新趴回到钢琴上,露出半张脸来,“晏楚和,你会弹钢琴吗?”

晏楚和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稍作停顿,回道:“学过几年,怎么了?”

沈岁知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她没立刻回话,而是侧首看向窗外的月亮,今晚天色很好,月亮明朗干净,仿佛触手可及。

她像是透过月亮在看什么遥远的东西,那是她刚刚从记忆深处捧起来的星光。

“给我弹一首听听吧。”沈岁知重新看向他,挑眉笑了笑,“就当安眠曲了。”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难得沈岁知有需要,晏楚和稍加思忖便颔首答应,坐在钢琴前。

琴是崭新的,他将指尖搭在琴键上,简单熟悉过后,侧目问她:“想听什么?”

沈岁知仔细想了想,印象太空,她没能得出答案,便随性道:“都行,你第一反应是什么就弹什么。”

晏楚和思索数秒,便抬起指尖,开始弹奏琴曲。

温润平缓的乐声在这满室寂静中流淌,音色柔和,轻而慢地拂过耳畔,带着缠绵的倦意,降落在静寂夜色里。

这首曲子,她记得。

旋律并不快,带给人的感觉是悠长与安谧,沈岁知趴在钢琴上,垂下眼帘望着那双骨节修长分明的手,在黑白琴键上弹奏时像是幅画,是绝佳的艺术品。

今夜的月亮实在太干净、太明亮了,映得沈岁知眼眶发酸,想要将自己藏起来。

她觉得自己是真的醉了,不然怎么会觉得,月光再美再清亮,也抵不过晏楚和眼底的那份柔和。

约莫两分半的时间,琴声余音缓缓下落,碎在满地潋滟的微光中。

沈岁知掩上眼睛,保持原来的动作没动,也没有声息。

晏楚和将琴键盖轻轻合上,侧首见她趴着像是睡着了,便无奈地轻声唤她:“沈岁知,回房间再睡。”

“《夜空的寂静》,是吧?”

沈岁知突然抬起头来,眼神清亮地望着他,问:“我没记错的话,是这首歌。”

晏楚和微怔,倒是没想到她居然知道,颔首道:“是,你听过?”

听过,怎么没听过,她这辈子听过那么多首钢琴曲,只有这首印象最深刻。

沈岁知哑然失笑,说不上感慨还是酸涩,她将脸半埋在臂弯里,嗓音很低,像是在同自己说话——

“晏楚和,原来我见过你啊。”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晏楚和却听懂了,几分出乎意料地看着她。

“要不是我今天来琴房看到钢琴,我都没想起来。”不等他开口问,她便兀自开始絮絮叨叨,“刚才就想试探试探你,没想到你真的会弹钢琴,弹的曲子还跟当年一样。”

沈岁知觉得酒意有些泛滥了,她开始有倦意,垂下眼帘,恍惚间就回到十年前的那个盛夏,蝉鸣阵阵,炎热烦闷。

而她听到那阵钢琴声,被吸引着走到楼层最尽头的房间。

房间的门是半掩着的,她看到春光明媚,满室粲然日光中,清瘦的少年背对着她坐在钢琴前,白衬衫干净得不染凡尘,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