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惜芳菲(3)(第2/3页)

殷长阑微微地笑了笑,道:“今天忽然有人到我跟前来哭诉,我才知道我的贵妃娘娘大发神威。为了维护娘娘的威严,我也只好闭门谢客了!”

他抬起手来,轻易地遮住了女孩儿含/着水意瞪过来的眼,柔声笑道:“阿晚替我平了件大/麻烦,你说我要怎么谢你?”

容晚初嘴角高高地撅了起来,道:“不过是因为她们争闹起来,与其教她们大过年里这样没着没落的,还不如早些送回家里去,既圆了天伦之情,也免得再生出什么事端来,又同我有什么相干?”

前头还有些磕磕绊绊的,到后来越说越是顺畅,简直仿佛从最初就是这样的考量,浑然天成的逻辑一般。

殷长阑低低地笑出声来。

他柔声道:“阿晚说的没错,就是这样的道理。”

赞扬起来也下足了力气,毫不吝惜地道:“世间再没有比阿晚更纯善温柔,更能体贴我心的人了。”

他说得这样光明磊落,几乎让容晚初怀疑起自己来。

她一时间有些困惑。

难道她真的有这么善意无私?

她不由得讷讷地道:“袁氏和许氏,还有几个人,前头对翁氏生了恶意,寒冬腊月里却布了局陷她落水。这样恶毒的心思,于我是不能容的。纵然遣了她们回家去,我也必定要明旨申斥……她们以为回了家万事大吉,可是却未必能就如想的那样……”

殷长阑温声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去做。”

容晚初沉默了片刻,道:“其实忍冬已经查明了当日的情形,只是她们那时行/事都在言辞之间,少有实证……”

她说了半晌,到底喟出一口气来,神态有些怅然,垂睫盯着殷长阑衣袖上的花纹,轻声道:“我只是不想单留她们几个人在宫里,脏了我的地。”

殷长阑不由得有些后悔。

原本不过是调侃,没想到她心里压着结,反而招了她的心。

也幸好教他误打误撞,不然更不知道这小姑娘夜里要辗转几宿。

容晚初眼睫低垂,就看见视野里那只纹着黼黻章纹的衣袖忽然扬了起来,男人温热的手掌落在她颈后,温柔地捏了捏,道:“放心好了。这件事就交给我。”

他含/着笑意道:“家中的儿女都约束不好,何谈治国平天下?”

容晚初轻轻应了一声,神色到底有些怏怏的,道:“到底对不住明珠,我不曾替她主持了公道。”

殷长阑微微眉梢微微地动了动。

又是翁氏。

说曹操,曹操就到。

侍女的声音在帘外响起来,带着些小心翼翼的,唯恐打扰了房中人的谨慎,道:“翁姑娘求见娘娘。”

殷长阑放开了手,向后靠在了迎枕里,道:“去罢。”

他语气有些懒散,容晚初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微微抿起了唇,道:“我去一去就回来。”

殷长阑轻轻地哼笑了一声,声音太过轻微,以至于难以分辨这一声里的情绪。

翁明珠在前头的小偏厅里坐立不安地等待着。

容晚初从回廊角里露出身形来,她就从椅子上站起了身,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了出去,挽住了容晚初的手臂。

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里红通通的一片,像只兔子似的。

一看就是刚狠狠地哭过一场。

容晚初拍了拍她的手,缓声道:“这是怎么了。”

翁明珠声音还闷闷的,有些未歇的哽咽,道:“娘娘,方才尚宫局的姑姑来同我说,明日我就能回家去了。”

她住在凤池宫里,受容晚初的庇护,尚宫局对她不敢造次,态度也十分的殷勤恭敬。

容晚初闻言就微微地笑了笑,道:“这是件好事,怎么反而掉起泪来。”

翁明珠有些赧然,逃避似地转了转头,道:“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您还为我费了心,实在是……实在是羞愧。”

声如蚊蚋似的。

容晚初笑了起来,道:“这也值当是个事。”

她温声安慰道:“好了,好了。既然得了消息,就收拾、收拾,明日里等着回家去。我使人给你家里递个信儿,教他们知道明儿到宫门口来接你。”

翁明珠抿着唇,眼睛亮亮地看着容晚初。

她不是一个善于矫饰的人,眼睛里头的不舍几乎全然没有掩饰,但她就这样看着容晚初,到最后也没有说出“舍不得您,往后还能不能常来看您”这样的话。

即使是天真如翁明珠,也朦朦胧胧地知道,宫里只有贵妃娘娘一个人,对娘娘才是最好的。

往后出了宫,内外有别,就只有三节两寿、宫宴朝贺的时候,才能见一见了。

她会在家里悄悄地烧香,替娘娘祈福、保佑她一生安泰,长命百岁的!

小姑娘的小心思,容晚初并不清楚。

她看着翁明珠面上一时欢喜,一时怏怏,又问她道:“是不是我来的太不巧啦?阿讷姐姐都替我去通报了,我才知道原来陛下也在您这儿……”

容晚初微微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默认了。

翁明珠原本搀着她的手臂,在游廊里缓缓地走动,这时候就顿住了脚,道:“那您快回房去吧。”

她赧然道:“我就是太欢喜了,没有忍住来找您说说话,打扰了您和陛下相处,就是我的罪过了。”

她面上神色澄澈,站在地下眼神真挚地看着容晚初,还轻轻推了推她的手臂。

容晚初不由得笑了笑,道:“好。”

她招了招手,在廊底等着侍奉的青女就趋近来,听她吩咐道:“送明珠回去,我给的东西都替她收好了,一并带回家去。”

又回头看翁明珠,温声叮嘱道:“明日我就不送你了。往后家去,倘有什么事,就悄悄地给我递个消息,我替你做主。”

翁明珠头点得小鸡啄米似的,看着容晚初由人服侍着离开了,小姑娘站在原地,眼睛一眨,无声无息地流出泪来。

容晚初出门的时候不久,再回到暖坞里来,殷长阑还如她出去时的一样,斜斜地倚坐着,低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手里的书。

容晚初前头看那册游记看到一半,著者是个前朝不甚得志的书生,在序中自陈落第之后立志游遍山河,但在容晚初看到的部分里,还只是在写西北、北境的风光见闻。

这些地方,原本都是殷长阑曾铁骑踏遍的所在了。

她不由得微微地笑了起来,道:“七哥看他写得如何?”

殷长阑翻着书的时候态度漫不经心的,并没有看得多认真,忽然被她问了一句,就挑了挑眉,道:“远不如阿晚当日的词章。”

容晚初忍不住轻轻啐他一口,道:“你见过什么好的。”

殷长阑却合了书,低吟道:“浩歌昔向天阑越。万里寒来玉关雪。旧帐弓刀犹照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