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在一起试试(第3/4页)

“进来吧。”

“多谢您。”道了谢,钟虞上前走进病房内。

“我出去给佣人交代些事情,你自便吧。”傅太太脸上的笑称得上温和,只是目光有些复杂。

钟虞当然察觉了这一点,心里大概明了了。于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好。”

门关上后,病房里安静得出奇。

她的心跳重重地像是敲在耳边。

在原地沉默地站了会儿,钟虞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过去。

淡蓝色的帘子后面是一张还算宽敞的病床,脸色稍显苍白的男人正躺在上面,紧闭着一双眼。

她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清醒的时候,傅聿生那一双眉眼总是带点落拓的倜傥,又或是散漫的、带着点笑意的。少见几次他严肃的时候,深刻的眉眼又格外冷凝坚毅。

他只是这个乱世中的一个缩影。明明可以留在国外享受安稳优渥的生活,却义无反顾地回来了,还选择了一条这么危险的路。

回想起两次险境,钟虞攥紧的手慢慢松开,轻轻舒了口气。

她垂眸,盯着男人的手,心里莫名微微一动。

男人对女人的吸引也体现在方方面面,此刻傅聿生的手竟然就成了一个吸引她的理由。

搭在床侧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匀称,手背上蛰伏着一层凸起并不明显的筋络,五根掌骨像低缓山脉一样起伏。

这只手在跳舞时搂住她后腰,接吻时托住她的脸,举枪时稳稳当当,扣动扳.机也果断利落。

这种反差格外迷人。

钟虞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钻入他掌心之中。

男人的手很大,这样就已经能将她的手完全覆盖住。看着这个画面,她心境莫名平复下来。

半晌,钟虞失笑,抽出手打算给他盖好被子。

下一秒,男人反手重重扣住她的,大概是用力时牵扯到了伤口,他立刻拧眉低低闷哼一声。

“你醒了?!”钟虞又惊又喜。

傅聿生掀眼似笑非笑地瞥她,哼笑一声,“我躺着等了这么久,也没等到钟小姐一个吻。”

大概是受伤的缘故,他嗓音还有些哑。

钟虞挑眉。

傅聿生的态度,和之前有一种微妙的不同了,这种感觉她说不清楚,但能感觉得到。

她起身,手臂撑在他床头,俯身弯下腰。

傅聿生笑意微微收敛,喉结滑动。很快,蓬松卷曲的发丝垂落到他脸侧,周围暗香浮动。

唇贴了上来,他本能地抬起下颌想要回吻,对方却迅速退开,留他徒劳地无意识吞咽。

钟虞重新坐回去,轻笑,“我可不想你母亲发现什么端倪。”

傅聿生盯着她,忽然笑了,手也用了力气重重捏了捏她的。

“我们在一起试试?”他忽然淡淡道。

“……什么?”

傅聿生手臂撑在身侧,皱了皱眉坐起身。钟虞忙拿起枕头放在背后让他靠着。

“没这么虚弱。”他挑眉。

钟虞勾唇,“傅先生,该服软的时候就服软吧。”

傅聿生失笑,往后靠好。然而这样一打岔氛围顿变,剩下的话忽然变得难以出口。

刚才那些话并不是他冲动,只是忽然间就脱口而出了。就像他今天假意追至二楼,为了让同伴脱身、让他按照计划给了自己一枪时突然冒出的念头一样。

那时他捂着腹部微微脱力,最后坐在走廊边上靠近窗口的位置。

窗外是夜色与霓虹,他闭眼时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她与他共舞时,仰头神采奕奕的笑脸。

从前他从没有让自己身陷情.爱的打算,但这一次却有一种放纵与贪婪的冲动。

或许她就是他打开压抑、束缚自己的铁链的那把钥匙吧?

钰城夜夜亮起的灯火,没有一盏比得上她的笑眼。

就在那一刻,傅聿生知道自己完了。

他最后还是成了贪婪的奴隶。

脱离回忆,傅聿生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掩去那点僵硬。

“这段时间可能是我剩下一生里最平稳的时候,”他斟酌着措辞,抬眼定定地看着她,“有人曾对我说,及时行乐,只争朝夕。”

“嗯。”钟虞笑起来,望着他。

他们都知道这个“有人”是谁。

“所以,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做的最自私的一个决定。”傅聿生自嘲地笑了笑,“那么,请问钟小姐,能不能陪我自私这一次?等以后……”他顿了顿,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就把我抛在脑后吧。”

“傅先生,”她回握紧他的手,唇角和眼底的笑意一点点加深、满溢,“乐意之至。”

……

病房外,傅太太靠着墙,手捂着嘴,眼泪成串地往下滑,很快打湿了手掌。

之前丈夫要回国创办实业,她并不反对,甚至很支持。但当听到唯一的儿子背着他们去参加了航校面试并被录取后,她强烈且极力地反对了。

她当然知道就读航校意味着什么,一旦顺利毕业成为空军一员上了战场,那么生死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她开始盼望儿子成家,希望有了妻儿后他会改变主意,但这个愿望也落空了。

至于这位钟小姐的出现……虽然让她吃惊,可她清楚自己并不满意这份感情。

直到刚才她听到那番对话。

她的顾虑与不满意忽然间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酸楚与悲切。

*

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日本领事馆即将派遣新的领事来就任,而刚刚在钰城落脚并一揽权势的陆家在一夜之间随着陆充的死而倾颓。陆琼朗难堪大任,陆家兄妹在钰城中顿时变得深居简出起来。

枫白渡却还是一样的热闹,唯一不同的,大概是所有人心心念念的“盖露”出现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少。

终于,这夜他们苦等的人出现了。

穿一身赤红色旗袍的女人肩臂上搭一条黑色披肩,漫不经心走进大厅时引起浪潮似的骚动。

“盖露来了!”

有人庆幸自己今晚来了,有人则幸灾乐祸同伴放弃每夜苦守在这里,结果在今夜前功尽弃。

钟虞接过酒杯,在沙发上坐下。

她撑着下颌若有所思。

即便出于教养和礼仪让傅聿生的母亲将情绪掩饰得很好,但那天她走近病房前还是能察觉到对方隐约不赞同的态度。

然而等她再走出病房时,对方的态度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化,对于这之中的原因她百思不得其解,最后问傅聿生,得到的回答也只是个神神秘秘的笑。

那之后傅聿生住了两天院,随后便回了公馆休养。她不好频繁上门打扰,因此只去探望过两次。

最后一次见面时,傅聿生一脸遗憾地说等养好伤就要立刻回航校训练。毕业在即,他不能懈怠。

这样一来,钟虞都说不清未来他们还能有多少相处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