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2/3页)

他微微皱眉,正想开口,就见小姑娘低眉顺眼,委屈巴巴地开了口:“不是,我忘记带家门钥匙了,爸妈都说他们今天要很晚才能回来,可我又不记得姥姥家的路。”

沈南灼:“……”

林栀攥着书包带抬头看他,一双眼黑白分明:“我能进去吗做会儿作业吗哥哥?”

几句谎话编得漏洞百出,沈南灼特别想问,你们家的保姆呢,司机呢?就算没有备用钥匙,物业的电话就贴在门上啊!

他张张嘴,目光偏过去时,猝不及防地对上她的眼神。

小动物一样,明亮而潮湿,带着没有打磨过的、少女的天真。

他突然就心软了。

尽管一个人住,沈南灼仍然将公寓收拾得很干净。

好在林栀也很听话,他在厨房做晚饭,她就乖乖地,坐在书房写作业。

可是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他才发现,这姑娘问题是真他妈的多。

“哥哥,你为什么要一个人住在这儿啊?”

“哥哥,你一个人,为什么要在桌子上摆那么多茶具啊?”

“哥哥,你不是读电子计算机工程的吗,为什么书架上那么多心理学的书啊?”

……

沈南灼头也不抬,声音平直冷淡:“不吃就出去。”

林栀:“……”

林栀默默低下头。

那时正是夏末,天气炎热,日落也晚。

直到两人吃完晚饭,太阳也没有完全落山,晚霞在天边烧开,如同盛大的火焰。

沈南灼微微眯眼,一言不发地站起来,拉住窗帘。

林栀这才发现他的窗帘竟然有三层,且三层都遮光,再亮的天光,一拉上这个,立马陷入夜的黑。

她忍不住:“……你是鼹鼠吗。”

沈南灼将碗筷收起来扔进洗碗机,不想解释:“你爸妈还没回来?你什么时候走?”

“你干嘛一直赶我走。”林栀一点儿也没生气,思索一阵,试探着叫,“哥哥。”

沈南灼正将没吃完的食物覆上保鲜膜收进冰箱,几年不见,他好像已经从一个少年蜕变成了男人,映着冰箱冷白的光,脸庞英俊得不像话,衬衣袖子挽到半臂,露出线条流畅的肌肉。

他听到她叫他,可仍然绷紧薄唇,一言不发。

林栀舔舔唇,继续试探:“你最近还好吗?”

她像一只不安分的蜗牛,用触角戳戳他,再戳戳。

沈南灼失笑:“跟你有什么关系?”

林栀那时候脾气是真的好啊,短暂地思索一下,坦白:“我上次去看望沈爷爷,他告诉我小沈哥哥病了,但没说是什么病。”

“所以。”沈南灼不紧不慢,关上冰箱门,“你这么频繁地跑来找我,就是想确认一下,我还有没有活着?”

“也不完全是。”林栀想了想,超认真地说,“我一般用这个理由来应付爸妈,只要告诉他们‘我要去关爱楼上孤苦伶仃的小沈哥哥’,他们就会安心放我出门。”

沈南灼好笑:“那你呢?”

“我是真的想见你。”

沈南灼怔住。

他拉窗帘的动作太匆忙,窗户没有关紧,一道风顺着窄窄的罅隙偷溜进来,将窗帘掀起一个小小的角。

血红的夕阳透过玻璃落在光洁的地板上,化作移动的深橙色碎金。

林栀不等他完全反应,推开椅子站起身,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抱住他:“哥哥。”

小姑娘比他矮了整整一个头,拥抱时,脸颊贴紧他的胸膛。

沈南灼整个人僵了一僵,他太久没有跟人拥抱过,不知道女孩子的触感竟然这样柔软。

思维混沌片刻,他脑海中旋即浮现出一堆有些模糊的念头,明明也很清楚,她没有别的意思……可她现在是读高中的年纪,好像也不能算是小女孩了。

林栀毫无所觉,埋在他胸口,闷闷道:“照顾好自己呀。”

她说,“除了爷爷之外,还有很多人在关心你的。”

就算你看不见。

可是,一直有人在爱你的。

沈南灼微顿,不自觉地绷紧唇角,可慢慢地,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尽管他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有说,但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这个瞬间全部消失了。

好像深夜晚归,有人在头顶摸不到的地方为他点了一盏灯。

生活里突然燃起一点点野望,夕阳无限好,他只希望这一刻的黄昏能更长一些。

那时候他和林栀住楼上楼下,她有事没事就来找他,有时候给他送吃的,有时候向他请教数学题,偶尔什么都不做,安静地坐在窗前看日落。

她总让他想起A城无边无际的森林,更早一些时候,他也会看着夕阳的余晖坠落在山间林木上,那时倦鸟归林,放眼望去,整座山都宛如燃烧,伙伴会在他耳边哼朴树的歌。

奇怪的是,如果有林栀在身边,脑海中再不可控地浮现当初的画面与情境,他好像没有那么痛苦了。

那时候沈南灼不知道,那阵子林栀父母正吵着要离婚,两个人为财产分割闹得不可开交,她家里也每天空落落的。

他只觉得,她是玻璃一样清澈,玻璃一样透明的人。

所以……

万千思绪归于一点,沈南灼迟迟收回注意力。

“爷爷。”

前方故障解除,高架上的车辆终于开始缓慢移动。

天空中阴云密布,闪电如同青蛇游走其间,一道响雷轰隆隆地打过,豆大的雨点畅快地落下来,噼里啪啦地打在窗玻璃上。

“您不用担心我。”沈南灼垂下眼,轻声,“无论林栀在不在那里,迟早,总有一天,我是要回去的。”

那里有广袤的森林,灿烂的银河,绵延的山脉。

我并不是森林的后代,飞禽走兽才是他的子女。时间是向前的河流,春风多情,火舌舔舐殆尽,来年仍旧万物覆庇荫。

可我曾在那里起誓,这一生忠于土地,忠于爱人,忠于自己。

总有时间无法打败的东西,那才是我要寻找的、这些年来记挂在心头的,丢失的拼图。

我的痛在那里。

爱也在那里。

***

入夜之后,雨越下越大。

夜色黑沉,目光所及之处全是湿漉漉的水雾,鞭炮厂外拉出长长的阻隔带,救护车红蓝交替的灯光也在水汽中渐渐模糊。

林栀披着雨衣坐在救护车后面,捧着手机对着来来往往的急救人员发呆。明火早就已经看不见了,鞭炮厂在顷刻之间被炸成残垣,夜幕之下,滚滚而起的黑烟也变成白色,难以分辨是水还是烟。

“林小姐。”一位穿着橙色救援服的救援队员从另一头小跑过来,将背包放在她怀里,“这是你的包吗?查查看,里面的东西有没有丢。”

事情发生太突然,林栀和应之遥恰好在附近,正手挽手打算去跟那位教授继续进行科学与人生的学术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