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结束

宫殿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雨声和秋季的风声一起拍着窗棂。

今羡推开了门一边往里走一边挥洒去身上沾上的湿漉漉的水珠子,她垂眸,对着身后的珞儿道:“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你我先在这坐一会儿,等雨停了我们再回去。”

珞儿自然道好,温湫宫的门打开,没有关上,毕竟殿内没有点蜡烛,所以关了门便灰蒙蒙的一片,看上去总是有些恐怖和阴森,毕竟温湫宫已经有许久没有住过人了,多少有点儿空灵的感觉。

今羡往里走,已经沾湿了的绣花鞋踩在光洁的地上落上了一个又一个细小的脚印,她脚步轻而慢的往里走,里头的陈列还同三年前的很相似,今羡甚至没有看出哪里落了灰,俨然不是顾归酒口中所说的那种没有打扫从而落的都是灰的痕迹。

不知道是不是今羡的错觉,今羡觉得温湫宫非但不是没有打扫,而是经常打扫,在最容易落灰的暗格子表面上,她都没有看见任何的落灰痕迹,这个地方最容易落灰了,以前她住在温湫宫的时候,宫女每日都要擦拭一遍这个暗格,但其实她那时候什么都没放,就让它空在那里,只是她当初特别的喜欢望着这个暗格发呆。

就好像把秘密藏进了暗格里,谁也别想看见,也没想听见,或者摸着它。

那是她那段时间最难受的一段回忆,藏在了里面,她没看见,别人也别想看见,原本只是这么想着的,但是今羡看见暗格上,那露出的一角白色纸张,她眸光微顿,然后脚步不受控制的往前走。

珞儿不懂皇上和皇后那些七七八八的纠葛,但是她知道皇上是不允许任何人踏入温湫宫的,但是她们碍于避雨才进来的,未免被有心人告状去,珞儿打量了几眼天空,头也没回的道:“娘娘,我去关一下大门。”

她已走远,自然也没听见今羡根本没有应她,非但没有应她,甚至面色有些古怪。

今羡伫立在暗格前,外头是乌云密布倾盆大雨,殿门大开,风灌进来,吹起了几片落在回廊上的落叶刮搜一起涌进了殿内,飘飘落落的摇摆着最终掉落了下来。

今羡一双桃花眼微颤,玉臂微抬,葱白的指尖轻轻的触上了那个暗格。

暗格明明是空空的,怎么露出了一个白色纸张的角呢?

答案在下一刻倾斜而出,她在心中疑惑的同时,已经伸出手把暗格的半边门一把往外打开,那张从缝里掉出来一个角的纸张随着她打开了暗格的门而坠落下来,因为风的关系,它在半空中盘旋了好一会儿,最后才飘落在地上,恰恰好就掉在了今羡的绣花鞋旁边。

纸张是白色的,上面龙飞凤舞写了几个大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炎卿一年,春末,顾归酒留。

今羡楞然,漂亮的眼眸盯着顾归酒那三个字看了半晌,最后一阵风刮过来,将纸张吹起一个角,安静的殿内顿时响起哗的一声,是纸张翻动一角的声音,在这个间隙,今羡秀气的眉微蹙,原因无他,而是因为她看见了那块掀起的角上,露出了一抹粉色的画面。

今羡蹲下身子,葱白的指尖伸出,捻起了那张纸,眼眸微垂,她在风声渐大的午后将这幅画翻了一个面。

只一眼,她捻着画的手随着瞳孔的缩小而狠狠的一颤。

画上是一个女子穿着樱粉色广袖流仙裙,双桃花眼微垂,翘挺的鼻尖,以及那紧紧抿着的樱唇,神色凝重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感,她手上端着一杯茶,杯盏周围是精篆的龙,画面栩栩如生,一看便知这金贵的杯子定然是九五至尊用的。

今羡紧紧的盯着那画里的自己,感觉像是回到了三年前,她每日战战兢兢的给他端茶递水,进门前都是紧张和不安。

生怕他今日的情绪是不好的。

今羡攥着纸张的手微颤,还没等她完全从这幅画中回过神来,外头的风倏地涌了进来,一股脑的往打开了一半的暗格灌去,今羡听见哗的一声,声音很大,等她抬眸望去,已经来不及制止了,而让她惊讶的是,那半张门被风吹开她才知道,原来那半张门后,还有几百张的画。

几百张的白色纸张全是各式各样的画,颜色各不相同,有正面她的画像,也有背面一字一句的写着许许多多的文字。

而今羡的视线,却一直看着里面的一个明黄色的东西。

——是一道圣旨。

今羡蹙眉,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为何这个圣旨会出现在这里,她在疑问的同时已经伸出了手,葱白的指尖攥住了圣旨,然后将它打开。

今羡背对着大门,手上的画放在了暗格上,双手摊开圣旨,里面的字体她很是熟悉,毕竟三年前那段时间日日看见他批阅奏折写字,她眸光潋滟,紧紧的盯着圣旨上的一字一句话,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忽然觉得喉口发涩,眼眶瞬间红了。

带着凉意的风忽然剧烈的抨击着窗棂和大门,淅淅沥沥的雨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迅猛又热烈。

就像圣旨上的字,每看一字都让她觉得不可思议和心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温家有女名初酒,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着即册封为皇后,钦此!

这不是让她觉得最难以置信的,最让她惊讶的是圣旨下面的年月和日子。

——翼国三十九年,冬月二十九。

三年前的冬天,十一月,二十九......

那是她刚有孕的时候......

今羡蓦然想起了沈絮的话,“其实听众人说,那封圣旨早就拟好了,在皇后怀了皇子的时候,只是没来得及颁,人便没了。”

当时她只觉得是胡言乱语,觉得那些人不知道是看她可怜还是不敢把实话说出来,居然会说顾归酒册后的圣旨早就拟好了,只是如今,瞧瞧手上的圣旨,那里面一字一句都是在为她觉得荒唐、不可能的事,用直接最正面,最有力的证据反击。

她就是这样,如果不是看见这道被隐藏起来了的圣旨,她只觉得那些册后的话就是胡话,是不可能存在的事情,他不可能是一个如此用情至深的人,可她从来没有想过,是因为她的心从不肯为他打开过。

滑落在地上的上百张纸张被风吹的肆意乱飘,她随手拿了一张,上面的画依旧是她,这是她穿着宫女的服装,站在龙案前研磨,眼眸微垂,带着漠然和对他与生俱来的惶恐。

她翻过面,白色的纸上落了一行字:

——煎熬。

翼国三十九年,十月十九日。

她如今不懂煎熬二字为何意义,但是她却忽然想起一件事,那段时间里她常常看他在作画,在龙案前蹙眉深思,似乎很不满意,揉搓成一团之后丢进了龙案旁的一个小黑盒子里,她如今却恍然大悟,看着这有些皱褶的纸,她忽然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当年,他日日伏在龙案前,作的其中一幅画。